2020 年，广州美院 13 位学生的一部毕设短片火遍全网。随着项目的发展，这一创意逐步演变成为一部完整的电影，融合了现代与传统的元素，成为今夏不可忽视的大片 ——《落凡尘》。
此次分享会，动画手册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落凡尘》导演钟鼎，详细介绍影片从创意初衷到最终成品的全过程。钟鼎导演将深入解读团队创作灵感、梳理制作流程以及如何克服种种挑战。让我们一同踏上这段精彩的创作旅程，一起走近电影的幕后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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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鼎
《落凡尘》导演
大家好，我是《落凡尘》的导演钟鼎，同时也是广州美术学院的一名动画老师。很高兴今天能有机会和大家交流，并分享我们《落凡尘》开发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我们的片名《落凡尘》，其实我们取它是觉得很有诗意，但最近我们发现，有些朋友可能乍一听这个名字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不过，我们依然觉得这个名字非常契合我们的内容。
熟悉的朋友们可能知道，这个项目是从一个短片孵化而来的，并且是从一个学生的毕业设计发展而来。
2020 年 6 月，我带着 13 名学生制作了这个毕业设计短片，并采用校企合作的形式。短片推出后，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和肯定。
整个剧本经历了四个主要版本的迭代，开发时间接近两年。剧本的不断修改和发展对美术风格产生了一些影响。初期的美术风格和设计方向都受到剧本初稿的指导，但随着剧本的演变，美术风格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
其实从短片开始我们就已经是明确了的。背景取材于中国民间传说「牛郎织女」，讲述他们后代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亲情的故事。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大概想法主要是从传统文化里面去挖掘，但是当时也是觉得说三、五年后，观众可能会有新的需求。对于《西游记》《封神》这些相对比较惯用的公共 IP 的挖掘，可能也会有一些变化，所以我们一直是想着要去做创新。
我们发现牛郎星旁边有两颗小星星，传说中牛郎是背着扁担，挑着儿女去见织女的，所以传说中有这两个角色。但他们没有名字，就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创作空白，于是基于这两个人物开始了整个创作的旅程。
因为牛郎织女星本身与银河有关，而牛郎织女星又是 28 星宿的一部分，所以自然而然我们想到了 28 星宿。28 星宿明确指向了动物元素，比如牛金牛、尾火虎，这些动物元素也是很有意思的商业卖点。我们的短片里有只猴子，是觜火猴。
28 星宿符合中华文化的宣传和推广，我们的 28 星宿是中国人自己的星座文化。像我们小时候看《圣斗士》了解黄道十二星座，现在我们通过《落凡尘》向观众推荐中国人的星座文化。由此我们开启了整个故事的架构。
故事延展到电影里有了一个 I 神和一个 E 人，他们性格迥异、成长环境不同，这两个人物之间有很多有趣的碰撞。这同时也是亲情题材，相对来说，亲情类在国漫作品中较少见，一般多是个人成长类和爱情类。亲情类也是一个有趣的方向，所以我们希望这个影片能有笑有泪，充满东方视觉色彩。
我们开始创作短片时，决定了要用织布和线作为总体世界观。我们的神界是以织布为核心的概念构建的，以西王母为等级架构的神界体系。
这种构思来自一本书《神话起源》，这本书用现实世界的东西来解读神话，把神话中的浪漫部分转化为现实中的对应物。书中提到《山海经》中西王母的形象，实际上是古人对织布机的拟物崇拜，因为织布机生产了服装，对他们意义重大。
我们希望呈现一个全新的神界形象，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金碧辉煌的感觉。因此，在我们的画面设计中，加入了大量的布和线的概念。
这种设计接近我们最终短片的画面效果。短片的场景设定在一个以水为地、以布为天的世界中展开。
布的概念其实是织布机的抽象表现。我们总想营造一种像织布机一样的感觉，这种视觉设计让短片更具独特性。我们的创作过程相当任性，核心美术视觉开发基本上是大家不计成本和时间的疯狂输出。
短片阶段我们对人物有很多想法，包括一些非常超前的设计，比如强烈现代感的造型。例如，电路板和金属雕刻的设计灵感被用于美术风格中，虽然这些现代元素很吸引眼球，但在古代背景下的应用较为少见。
在短片制作过程中，我们每个镜头都做了 Color Script 和 Color Key，确保每个镜头都有明确的灯光参考。这种流程在后来的电影创作中难以实现，因为电影的工作量太大了。由于我们的成本非常有限，我们只能把 Color Script 和 Color Key 资源集中在关键镜头上。
影片的结尾呈现了一个几乎全白的虚无世界，这一段不仅是电影的视觉亮点之一，也是我们在美术上的一个重要尝试，它启发了电影的整体风格。
在长片电影的制作中，我们保持了以编织为核心的世界观构建理念。
神界的设定依然以织布为核心概念，整体世界像是两块布缝合在一起，布的纤维构成了一个立体的世界。而人间部分则做了一些较大的调整，尝试了许多大胆的设计。
神界作为一个神秘且高度理想化的空间，其设计需要体现出它的独特性。设计风格较为素雅、紧绷且严肃，这一选择意在衬托人间的丰富多彩。相对于人间的创意与复杂，神界的简约设计使得人物和环境的对比更加明显。
我们的男主角的造型也因此进行了调整。尽管他保留了长白发，但与原短片中的造型有所不同。
我们最初考虑过让他拥有黑短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与短片风格相似的白长发。这一设计取决于我们故事的世界观设定，同时也适应了三维制作流程和预算要求。
神界版的最终造型中，金风的发型保留了头饰，但进行了调整，使其更具束缚感。这种设计意图是为了体现神界的规则和限制感，头箍的设计象征紧箍咒，展示了神界的严密与约束。
而对应的人界则设计得更加宽松，以形成明显的对比。我们希望通过这种设计手法，表现出金风在进入丰富华丽的人间环境时的变化。
人间的色彩情绪条与神界的色彩完全不同。随着剧情的发展，例如在七古镇的场景中，色彩将变得更加丰富和鲜亮。
我们制定了基于剧目结构的色彩情绪条，其中包括从神界到七古镇、伏牛村等不同阶段的色彩变化。这一版本还不是最终版，但基本展现了整体设计的方向。
女主角方面，她的造型尽量还原了最初短片中的设计，但在色彩选择上进行了细微调整，使其更为素雅。
这种调整不仅符合她市井成长的背景，也使她在进入繁华世界的情节中不显得过于花哨，与周围华丽的环境形成对比。
玉露黄色的选择基于她在故事中的角色功能。黄色比较温暖，而且她的服装造型参考了喜鹊，她在剧作结构中扮演着引导主角回家的导师角色，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再看一下神兵，从叙事上来讲，我们想要表达的就是说即便你是神，你也只是芸芸众神中间的一个，每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差别。那我们的神兵就是更加极致的一个做法，相当于一举两得吧。
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我们不需要去做表情，不需要调口型，这样的话这个也帮我们在制作方面一定程度上省了一些力。
这是南极神君，包括文昌、紫薇、和合等都有类似的视觉语言，整体感觉非常统一。
还有就是一只小喜鹊，这只喜鹊其实就是我们整个影片的一个元素意向，代表了金风想要回到凡间的这个内心。
包括大家比较喜欢的鼠官，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想做的更 Q 一点，但是会发现这个胳膊太短、脚太短，对它的表演是有影响的，所以我们相当于找了一个相对折中的一个方案。
星宿的设计上，我们的想法就是通过一些星宿来反映它们背后的文化属性。不同的星宿归属不同的方向，28 星宿被分为四组，每七个一组。
电影的开场画面设计了一个布质感的云雾效果，尝试将云雾呈现为类似布的质感，形成一种天地由布连接的视觉效果。尽管在最终的影片中由于成本和技术限制，未能完全实现最初测试的效果，但我们尽力表达了创新的想法。
影片中的法术体系围绕「绫罗」这一能量单位展开。绫罗是能量的最小单位，通过它可以编织出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元素。
所有的法术特效，包括符箓、金线、雷电等，都是基于线和布的概念来设计的。法器和法阵也都与这一概念相关联，保持了视觉上的一致性。
然后就是银杏叶，在电影里其实是一个前后的 call back，这是我们的一个情感勾连。我们其实是不断地在暗示着金风，说这就是你的妹妹、你的家人，这就是你的亲情。
为了确保动画表演的高度一致性和准确性，团队建立了详细的表情库。每个角色都有一套完整的表情库，用于内部制作和外包商的参考。这些表情库包括各种情绪状态下的面部表现，让角色在不同情景中的表现都能准确传达情感。
此外，团队还制定了标准的动画动态和标签动画，以指导角色的性格表现。这些标准不仅包括动作的细节，还涵盖了角色的整体行为模式和个性特征。
包括错误表情的反面案例，这些案例帮助外包商和新加入的团队成员更好地理解角色的表现要求，避免在角色表演中出现不合适的表情。
在处理重要的情感戏时，团队邀请了专业演员进行实拍，以获得真实的情感表现。这些实拍的表现被用作动画参考，确保动画中的情感表现准确而自然。
而角色表情的调整上，我会亲自对一些形象进行了调整。
例如，在处理眉毛与眼睛之间的距离时，我使用了 Maya 进行精细调整，并将这些调整记录下来形成表演逻辑。
神界建筑三维制作中，我们通过法线序列的方式，试图用布料的运动烘焙成法线贴图，将这种效果应用于实际模型上，创造一种视觉上动态的效果。尽管瓦片本身没有移动，但通过法线贴图可以模拟出类似的动感。但在实际制作中，由于成本限制和技术挑战，只进行了部分应用。
人界建筑资产量庞大，我们选择了手工拼接的方法。这种方法虽然较为笨拙，但仍然有效。
我们将建筑拆解为屋顶、墙体等单元，通过拼接的方式来组成最终的结构，这一过程为七古镇的建设提供了坚实基础，并确保了建筑风格的一致性和独特性。
设计霓虹灯时，我们决定不要完全采用现代风格，而是融入一些现代元素。
类似于《疯狂原始人》中使用现代观念但古代材料和工艺的做法，我们希望在古老的环境中融入一些现代感。这种混合设计帮助我们在保持传统风格的同时，注入了现代气息。
在三维制作中，布料解算是动画制作中的一大技术难点，团队需要确保角色衣物在运动过程中能够自然摆动，同时还要保持高精度的模型质量。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们进行了大量的测试和调整，通过优化布料解算算法和细化模型结构，最终实现了理想的效果。
作为导演，我在日常工作中需要提供一些关键的指导文件。为了确保制作团队能够清楚理解我的创意和意图，我常常需要快速制作草图和图示。这些草图和图示用于在反馈环节中明确方向，帮助团队把握我们希望实现的效果。
我个人不太喜欢仅通过口头描述来传达创意，因为这可能导致理解上的偏差。
我更倾向于通过绘图来明确展示我的构思，包括关键镜头的设计、特效的表现等。这种方式能更有效地传达我的想法，使制作团队能够更清楚地理解我脑海中的概念。
在分镜、Layout 或者动画等环节，对于一些重难点镜头，我会以动态分镜的形式去反馈，以明确人物的具体动作和姿态。这种逐帧的方式可以更直观地表达动态效果。
尤其是当口头描述难以传达时，这些图示可以共享给各个环节的工作人员，他们可能会提出问题，例如表演的难点或制作的难度。特别是在复杂的场景，如火锅城的长镜头，我会使用 Blender 的 Grease Pencil 工具来制作长镜头的初步概念。
这个工具非常适合用于长镜头的运动和空间布局，尽管这种方式与最终的三维场景有所不同，但它能有效传达基本的设计意图和运动路径。完成后，我会将这些初步版本提交给分镜师和剪辑师，以便进行进一步的调整和完善。
以上就是本次分享会内容，希望这次与钟鼎导演的深度交流，能够让大家深入了解《落凡尘》背后的故事，又或是给动画人们带来精彩的启发。
每个动画细节的打磨，视觉效果的精心设计，都离不开创作者们的辛勤付出和无限热情，也期待未来我们能继续见证更多优秀国漫作品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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