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盘人文 ‖ 2802】散文 · 陈敏斌 ——《这片土地(3)》

文摘   2025-01-15 10:43   宁夏  


   



这片土地(3)

文‖陈敏斌

春来江水绿如蓝




以文化人
  文学是心灵的窗口


几百年前,我的先祖从遥远的山西洪洞——一个名曰“大柳树”的地方起程,一步一回首,一步一徘徊,惜别故土,一路风餐露宿,不辞辛苦迁移至“西海固”,在距固原城北六十里的清水河畔,背靠着连绵起伏的东山选择了落脚之地,从此以后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开始了“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艰难生存之路,历经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先祖们终于在这片土地上安顿了下来,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时至清朝咸丰年间祖辈们用一双双长满老茧的手夯筑起了一座方圆百余丈长的土堡子,至此陈家堡子的称谓诞生了。当初是这片土地收留了我的先祖,后来是这片土地上的庄稼养活一代代在此繁衍生息的人们,我自幼生长在陈家堡子,是这片土地上生长的糜子、荞麦做成的黄米饭、搅团滋养着我的胃,助力我长大,是这片土地上的山山峁峁放飞我童年的梦,回想祖先们来时的路,我有责任记录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回望这片土地,我难忘每一个尘封的角落……

——题记



今天的陈家堡子,像许多清水河畔的村落一样置身于纵横交错的田地之中。堡子早已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之中,唯一残存的一段堡墙也在前年的村容村貌整治中被铲车推得荡然无存,那个祖先们亲手筑起的堡子,又护佑了几代族人的地方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从此以后成为一个故事,只能从老人的讲述中拼接它的大致轮廓,追忆它的曾经岁月。欣慰的是陈家堡子已成为这片土地的代名词,被醒目地标注在地图上,也成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另一个身份,无论我们身居何方都不忘自己是堡子上的人。

就是这片平淡土地,却一直盛传着一个神奇的故事,被人们相互津津乐道:据说清朝康熙微服私访西北,一日扮作主仆的皇帝和属下饥渴难耐于是就走进了一户人家,主人热情好客,忙招待远道而来的路人,西北人待客吃饭先要在炕上放上一个方形的炕桌,这时候仆人模样的人便上前扶了扶主家放好的炕桌,他怕炕桌不稳,此时主人家十几岁的儿子随口说了一句,放心吧我家的炕桌就像当今圣上的江山一样稳当,康熙帝暗自称奇,穷乡僻壤竟有这等孩子,却并没动声色,吃过饭喝过水之后主仆便又匆忙赶路去了,这户人家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祖上,话说康熙帝回京之后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召集京城所有厨师做他在西北微服私访时吃过的美食,可是竟然没有一个厨师能做出那种味道来;另一件事是立刻下了一道圣旨点名召那个孩子进京作皇子的伴读。再说这一天圣旨突然来到了祖上的家里,一家人不知是喜是忧,一时拿不定主意,又不能违背圣意,索性让另一个木讷的儿子随京,来到殿前康熙帝发现不是那个聪明的孩子大失所望,但仍然封其郡马的身份。这个故事被一代又一代相传,其中的场景自有杜撰的成分,但是那个郡马百年之后埋葬在这片土地上却是不争的事实,直到今天东山上那座郡马坟冢仍然存在,后世的人们每年清明时节都不忘前来扫墓祭奠。与郡马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皇帝御赐的灶火门,听老一辈人说灶火门做工精美,上面铸造的二龙戏珠图案栩栩如生,家人们视如珍宝,遗憾的是大炼钢铁时期被送入熔炉,化作铁水又重新做成农具支援四化建设了。这个故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先辈们一代代的努力着实深耕着这片土地,吃饱了肚子他们又不忘读书、习武,祖辈们接连出现一文一武两个贡生,就是亦耕亦文亦武的真实写照,更有胜者创立了永德商号,鼎盛时期拥有几十链骆驼,生意做到了四川新疆,无论是茶马古道还是丝绸之路都留下了阵阵驼铃的回声。扎根这片土地,祖先们从没有停止前行的脚步。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今天的这片土地沐浴时代的春风,焕发新时代的活力,借助于无人机的视野高空俯瞰:整齐的院落,笔直的水泥路连接家家户户,来自上游沈家河水库的清水灌溉着每一寸田地的肌肤,靠近东山的炭山路旁边一栋栋养殖场房格外醒目,一群不甘被田地束缚的年轻人在这方田地里追逐自己的梦,祖先们没有走完的路,他们正在探寻。这片平凡的土地,走出了一个个教师,警察,医生,走出了一个个大学生,硕士,博士…他们正在祖国的大江南北不负韶华,勇毅前行。

陈家堡子——这片贫瘠的土地,历经一代代人辛勤耕耘生长出了丰收的庄稼!


陈家堡子的东面是连绵起伏的黄土山,这里植被稀少,渺无人烟。历经多年雨水冲刷,遍布千沟万壑。恶劣的地理环境阻挡不了先辈,他们坚持垦荒种地,用脚板趟出的山路蜿蜒曲折,用锄头刨开的山粱渐渐平缓,犁铧翻过的土地留住了旱塬上的雨水,从此糜子,谷子,荞麦,胡麻…开始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夏秋时节,山上长满了庄稼,也是让人羡慕的好地方。

两条顺着山势延伸的土路把东山分成了三部分,北面叫北坪,南面称南坪,而加在中间的就是当坪上了。东山上其他的各处地方的称呼不一,各有千秋:比如窑门沟,九条沟,老坟沟,吴家沟,鸦儿沟;大洼,里洼,柠条洼;圆疙瘩粱;三道台;白崖子;羊路坡。我之所以说这些称谓各有千秋是源于我在这片土地上的切身感受,单从名字的字面意思你就能体会各处的山势和走向了。

坪是人们对平缓山地的贴切叫法了,在众多的旱地中,北坪上的土地是最好的了,几百亩平坦的土地被一条条地埂画成几十个宽窄不一的长方形状,平整度堪比水浇川地了。

记忆中的北坪上庄稼年年长势喜人,有一年父亲在自家地里种上了抗旱的红芒小麦,临近收获时间,经不住成熟麦穗的重压,麦田出现了成片的倒伏。彼时,我也就是十岁出头的样子,还体会不到大人们收割倒伏麦子的艰难,只身躺在倒伏麦田里,享受着山风吹过阵阵麦浪和麦香的惬意时光,当然帮大人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我乐意的的事情,大人们前面忙着收割麦子,难免遗漏零零星星的麦穗,而捡拾这些遗落的麦穗就是我的任务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小小举动却在践行着“颗粒归仓”的伟大的号召呢!为了照顾一个贪玩孩子的情绪,更为了鼓励我,忙着收割麦子的姐姐停下手中的活,把我捡拾的麦穗顺手用麦秸捆住,放到干草炜的火上烤一烤,烤过的麦穗用手轻轻地反复揉搓,再吹掉搓下的麦衣,就剩下香甜可口的麦粒了,我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一边嚼一边夸赞好吃,一种简单的食材,用最原始的方式“烹饪”,获得的食物给我的唇齿留香,几十年来未曾淡忘。

更多的时候坪上的地里种植的都是谷子,糜子等秋季作物,这是源于这片土地秋季较夏季雨水多,在靠天吃饭的旱地里顺应自然的规律去种植合适的作物,不失为最明智之举。当初祖先们初来乍到,怎么种地,种些什么已无从考证,但是父辈们种地的场景已映在我的脑海之中,尽管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也有意无意间记住了一些种植农作物深浅、稠稀的谚语:“深谷子,浅糜子,胡麻撒在浮皮子”,“针扎的糜子,卧牛的谷”…

金秋时节,成熟的谷子糜子在风中摇曳,放学后来不及放下书包,我和同村的玩伴们就相约一起到庄稼地里驱赶成群结队的麻雀,起初麻雀还怕我们,渐渐地它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一边啄食谷穗一边还不忘叽叽喳喳的嘲笑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索性做了一些稻草人立在庄稼地里,作用也不大,机灵的麻雀经过试探后竟然在稻草人上跳来跳去,夕阳西下我们该回家了,吃饱了肚子的麻雀也恋恋不舍得飞走了。

山势陡峭的大洼,里洼还有远处的圆疙瘩粱,最适合种植喜阴的荞麦了,荞麦生长周期短,母亲常说荞麦连身子转,就是说荞麦出苗后一边开花一边结子,一刻也不敢耽搁,一旦霜一来,它的生命就结束了,收割后的荞麦不像麦子,谷子糜子等用秸秆从中间捆扎成一件一件的,而是将割好的荞麦铺平用手卷起来,抽出一撮在其顶部打个结即可,那形状像极了一个个憨态可掬的企鹅。荞麦浑身是宝,荞麦皮用来装填枕头能安神养性,经常枕荞皮枕头能促进颈部血压循环,可以预防颈椎病你说神奇不神奇!荞麦面做的搅团,油圈圈等不仅是舌尖上的美食,还有降血压的功效。就连秸秆都是上等的动物饲料。每年荞麦开花时节我最喜欢去荞麦地里了,远远地就会闻到荞麦的花香,置身其中周围满是飞舞的蜜蜂,徜徉在荞麦花的世界里,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蜜香怎么不让人陶醉呢。



这片土地没有奇异的风景,这里是一方平凡的世界。记忆中的每一帧影像总有一个熟悉的场地作背景,连起这一帧帧的影像,一部美好的影片便在我的眼前开演:暑假到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来临。大一点的孩子帮家人干农活加入到农忙大军中去了,剩下我们这些小不点儿也不能闲着,牵着各自家中包产到户分到的驴、马、骡子、牛等钻进连绵起伏的东山,开启了每天放牧的生活。我家从生产队分到的是一头性格温顺的驴子,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初期我们这里耕地还主要靠牲口,犁地时需要两个牲口,和我家驴子一起拉犁的是二叔家的一头牛,牛性子慢,驴走路快,因此犁一响地下来,我家的驴子总是浑身像水淘了一般,作为奖励父亲经常给驴子加碗青豆,这个时候驴子也毫不客气,上下嘴唇搓动,揽豆子入口随之嚼的咯嘣咯嘣响,吃地津津有味,一副享受的样子。

我家门前不远有一个不大的水塘,村里人都称为涝坝,想必是因为这里的水是下大雨时从东山上汇聚流下来的雨水被拦在这里的缘故。涝坝的水经过几日的沉淀就便澄清了许多,全村的牲畜都在这个涝坝饮水。我也喜欢牵着自家的驴子去涝坝,这样就可以骑着驴子去骑着驴子回来,起初我还需要大人们抱着才能骑上去,渐渐的也有了方法:先把驴子牵到矮墙边,自己爬上土墙然后借势骑上驴背,不过这样就需要驴子温顺以及取得驴子的配合了,否则有可能会摔个人仰马翻。

堡子周围的水渠是天然的“牧场”一有空我就会牵着驴子去,水渠里的青草是驴子的最爱,我也乘机骑上驴背作起了牧童,玩的不亦乐乎,但是水渠里的草毕竟有限,经不住驴吃,于是我开始把目光投向了东面的大山。

雨后的清晨,迎着朝阳我和同村的玩伴相约骑着各家的牲口出发了,我们的目的地是东山里一处叫“柠条洼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人们在这座山上开出了一行行水平沟,种上了灌木柠条,成片的柠条早已长大,染绿了整个山头,使得光秃秃的黄土山上有了生机。解掉牲口的笼头,放马归山,任由它们悠闲自在的吃草,我们便在灌木丛中开始了捉迷藏,玩累了索性躺在大山的怀里,望着蓝天白云遐想…

不知谁提议此处不远的白崖子有成熟的马茹子,于是又赶着驴马牛等翻山越岭前去找寻,白崖子同属千沟万壑的黄土山,但这里山大沟深,地势险要,多有坍塌的崖面,踩着松软的黄土,爬到崖面上就能采摘到诱人的马茹子了,这种野果没有成熟时青涩难吃,成熟时果实是红色的,味道酸甜可口,待到变成紫色时就熟透了,此时最好吃,摘下一颗放入口中能甜到心里,忍不住就想大口大口去吃才过儿瘾。不过果实好吃摘的时候可需要小心了,因为它的枝上长满了坚硬的小刺,我第一次摘马茹子,只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却没留意两手已是伤痕累累了!

少年放牧的记忆中去的最远的地方是东山里的“羊路坡”,顾名思义哪没有路,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通行,之所以要去一方面是听说那儿人迹罕至有好的草场,能够吃饱牲口的肚子,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满足一个少年的好奇心——那连绵起伏的东山外面是怎样的世界?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夕阳西下,我们与暮归的同伴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任思绪在风中飞扬,远处陈家堡子上空袅袅炊烟,母亲的饭菜香味已经让人开始饥肠辘辘了。


作者简介




【陈敏斌】供职宁夏六盘交通集团,爱好摄影,痴迷写作,作品多次刊登《宁夏法治报》,六盘山诗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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