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草

文化   2024-11-05 09:21   河北  



作者/曲连君
大自然中有许许多多的无名草,它既无意与自然界的其它植物试比高低,又不想与奇花异草争芳斗艳。然而,他在春寒陡峭的时节却能兴致勃勃地率先破土而出,装点壮丽的山河;在风萧萧的盛夏里,他无怨无悔地被掩没在绿色丛中;秋风萧瑟之际,他又热诚地以身相许亲吻着丰收的大地:在瑞雪纷飞的日子里,他却又悄悄地孕育着春之消息。
组织部的领导交任务让写李海龙的事迹,组织员何伟开着摩托车把我送到李海龙的家。
这是32平方米的住房,屋内摆着两件七十年代初的家具,擦得很干净,黑里透红的本色,使人看了很舒服。
小屋一铺炕,大屋一张床。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十三四岁了,住起来很不方便。
他的妻子倒茶、递烟,直率地叙述着海龙的短长。无所不及,说得很多很多。
他能干、实在、人缘儿好。墨水喝的不多,待人有个热乎劲儿,工作上有个钻劲,干啥都有个样。莞尔一笑之后,好像忽然想到许多不快的往事,那脸立刻便又冷了下来。
“咳!要说过日子就是那么回事呗!”
“现在的男人哪个不干家务?他倒好给整点烧的算是他的活儿。那天买粮事先说好了的11点到粮店接我,结果12点也没见他人影儿,没办法我把粮寄放在别人家。他回来后,跟没事一样,只字不提那买粮的事儿。我用眼剜了他一下,他说忙着装车,忘个一干二净。”
慢悠悠的语调,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惊讶地发现,她那眼泪为什么会差点下来呢?
看得出,此刻她的心里,她的感情很复杂。
她爱自己的丈夫,赞扬声很长;她又怨恨自己的丈夫,家里的活一点儿也抓不住、指不上。一个女人要工作又要承担全部家务,即使是脾气再好的女人也难以克制住心中的火气。
这不,晚六点多下班,他七点半才回来。这是一张憨厚诚实、和善友好的脸庞。在阿木尔贮木场的一工段里,他既是党支部书记又是工段长。
大小是个官,手中就有权。一个生产工段的七八十号人都由他来领导。虽说不曾与封建皇帝相伦比,但也可以说是金口玉牙说啥算啥。现实的人事工资,岗位安排,奖奖罚罚等方方面面的大事小情他出口就能定乾坤,如今权利下放了,小组长都会瞪起眼珠子吹个愣,“吐口唾沫就是钉!”
俗话说:猪往前拱,鸡往后刨。说的是各有各的招法。李海龙知道他的话好使,有这个权利。可他觉得工作并不是那么简单。打不服、骂不服、罚不服、治不服。我们的政治工作就是要有点软功夫。日久见人心,你说的对,行得正,人家才能打心眼儿里服你。所以他一不靠权,二不靠钱,三不靠酒瓶子。靠啥呢?用他自己的话说,靠细致入微的思想政治工作调动职工的自觉性、主动性、能动性;靠平等跟班劳动消除等级观念交流感情;靠民主作风增强职工的主人翁责任感提高管理水平,靠团结不搞仨亲俩厚,强化整体意识拧成一股绳。这就是他组织生产、统一步调,使卸、造、选、归、装五大工序形成链条,完成任务扭转被动局面的诀窍。
什么叫做思想政治工作?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做人的工作,他在党员中强调一是要知人知心,用诚心换真心;二是要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三要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发挥党员的模范作用;四是要想在前干在先,不搞特殊化,别把自己当朵花,把别人看成豆腐渣。
李海龙的妹妹在段上工作,有人说适当地安排一下也没啥了不得的。因为人们都知道这种现象如今是司空见惯的事。谁都知道如何合理合法的先照顾自己,即使走街窜巷的自人,算命先生也知道优先为自己只字不识的妻室儿女谋一路人的职业。不错。在工段当头头的安排个八的、烧个水、捡个尺、记个帐,跑个材料、管个库什么的,这星星点点,差一不二的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工人们既理解也能原谅。可是李海龙就是认准了一个理儿-偏心眼子的事咱不办。他有点不耐烦地说:“我知道这事儿算不了啥大事儿,既不算上层建筑,又算不上经济基础。可是那不是瞎整吗?……人心是杆秤啊!”因此,他妹妹照样忙三火四地清理造材台的剩余物,依旧用那双手去搬那些七长八短、大小不一的木头头儿。
林业的人们最关心的莫过于一个工资、一个转正、一个住房这三件事如同东北的三件宝一样谁都离不开,谁都要得到。去年,贮木场把分配房权下放到工段。按说,段领导也能捏巴捏巴一句话就定砣。谁有气也是白扯,急瞎了眼睛也不会得到房子,
海龙和副段长把党员召集到一起讲明在这个问题上的原则“咱可不能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谁也别扯仨拽俩。”随之拿出笔和纸定下了约法:送礼不收,请客不去,后门不开,民主决策。不了解李海龙的人说那约法是首歌,唱给别人听的,该咋办还得咋办。所以拿活鸡,塞票子去投石问路。李海龙对妻子说:“他背着我送来的,你当着我的面送回去,这叫理儿上往来”。他弟弟是个无房户,按程序递交了申请书,如果稍微松动一点儿的话房子就到手了。可李海龙掂量来掂量去还是把房分给了另一位工人,就是不给弟弟开绿灯,这个光儿愣是没沾上。有聪明人找李海龙的至亲好友,人托人地控门子,寻找“曲线要房”的通道。
是亲属?是朋友吗?那就别出难题,帮一把补补台。结果都被要房条件公开,房子指标公开,评议结果公开”给堵死了。场工会主席老岳叉着腿,扬着手,操着河南口音评价着:“全场12个工段,数他娘的李海龙分的最公平、最合理、最妥当。”
记得他在四段当段长的时候,一名从外地调入的职工举家4口没房住、潜留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他听说后去车站把4口人接到自己家中。两家8口人住在只有30平方米的板夹泥房子里,同吃一锅饭,紧紧巴巴地度过了三个月。
人们没有忘记,1987年火灾之后,他第一个捐款200元,还把自己的父母亲送回山外,把房子腾出来给两户灾民。他图名吗?在抢险救灾,重建家园的日子里,他不知道去汇报、去表白自己;图利吗?他压根儿就没想,也从没占过谁的便宜。大灾大难之际,能尽到一个党员的责任就行了,这样吃得香,睡得香。
他把关心集体同心里装着职工视为同等重要。在他看来,没有个体的积极性就没有整体的战斗力。因此,他要忙中偷闲到职工家去走一走、看一看、谈一谈,为的是把握住职工的心态,了解一下家中有没有啥困难。这样一走一看,事情虽小,作用可大。一位单身汉住进了医院,李海龙跑回家中拿出一套行李,送到了医院,又从兜里掏出50元钱交给他。那位小跑腿感动得落了泪,有一位刑满释放的青年来到了这个工段。他在人前总觉得自己矮半截,碰上白眼的时候他感到失望,遇到冷面的时候心中悲凉。这些,细心的李海龙看出来了,也猜中了。于是主动地接近他和他“套"近乎,引导他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大胆地往前走。在工作上信任他、鼓励他、表扬他,一句话就是不歧视、不另眼相看。从而使他逐步地建立起信心,鼓起勇气。焕发了他的积极性,在林业局的装车技术比赛中取得了第二名,去年他郑重地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最近他将代表大兴安岭林管局参加林业部在东北举行的贮木装车技术比赛。
试想,如果我们的每一个干部,每一个党员都能如此这般地联系两、三个人,就不会有过不去的河,栽不绿的山,渡不过的难关。
领导说他忠诚老实,放到哪里我们都放心。
老工人说他有个实惠劲儿,是块好料。
小青年们说海龙有个大哥样,真心实意地关心我们,够意思。说起来,自阿木尔贮木场筹建的那一天算起,这里就印下了他的足迹。屈指算来他在这偌大个场区里已经转悠了19个年头了贮木场的活他几乎干个遍。电锯、绞盘机、传送带,电焊等等这些家把什儿他都摆弄过。修修、改改、装装哪样活儿都不是二五眼。提到这些他不无感慨地说:“1973年11月投产时,铁路给甩了一节车皮,是我用爬犁式的固定绞盘机装的,当内燃机车把这第一车木头拽出去的时候,我感到像开发者挺进深山老林一样的光彩,高兴的是我还算把手。”
李海龙一年365天很少休个节假日和星期天。尤其是重大节日,那车皮盯得更紧。刻不容缓的装车高潮,就像那寒冬腊月里的风儿一样,特别地“叫劲儿”。说起来也难怪,人家铁路的作风是半军事化,你敢贻误战机吗?车皮来得急,装的就要紧,要不人们咋都说“路林是一家”呢?为此,李海龙不但要顶住岗,而且要第一个到位,最后一个撤离。说实在的一年到头谁不想消消停停过个年,可是这年三十儿、除夕夜,他都没法儿当回事儿。
近年来,人们的商品经济意识越来越强了。街谈巷议中常常听到这样的议论,现在基层的工资隐性大,承包人说了算,给多少算多少,你要提意见他把你优化出去就玩完,让你没活干,没念。
李海龙做为工段长按规定在冬运生产期间应该拿三个等级差的最高一级工资。而他每月领到的都是二等工资,每月要少收入40元。夏季里他只要岗位工资不拿奖金。他认为,力是工人出的,钱是工人挣的,平分秋色够可以的了。
为了增强工资分配的透明度,让职工放心,他每月都把实际产量,立米单价和实际收入,让职工心里有数。谁想留后手一分也不成。他说:“咱大小是个头儿,不能占工人的便宜,在钱上闹哄不出好名堂,靠搂人家的钱吃香喝辣的早晚是个病。”
在办公室里,李海龙随手打开抽屉,拿出六份入党积极分子考核表说:“这是青年工人最美好的心愿。它,比钱大,比金子重。”
至此,头脑中活跃了的影印件引发我脱口而出:1966年在我将填写入党志愿书的时候,文化大革命掀起了波澜,暂停了组织发展;1974年内查外调,由于父辈的历史原因还需继续接受组织的考验。再后来偶然发现我的申请书等都已不复存在了。我和支部书记争论起来。
“我的申请书和积极分子表呢?”
“没了?!”一副貌似惊讶的神色。
“让你掖在铺底下当揩腚纸给撒到厕所去了吧?
李海龙笑了,只是淡淡地一笑,笑得很严肃。
其实哪个单位都有“刺八头儿”借酒劲,发牢骚,找茬的人也不是没有。因为咱们的工作也不可能都是那么完善。在这个时候要多找一找自己的毛病,过后也要用心里话说明白,批评之前和他讲清楚。谁也不欠谁的、用得着那样吗?
他非常礼貌地给我送上一杯水。
“别看我官儿不大,任务可不轻,要两手抓才能避免顾此失彼一手软一手硬,就会导致一头沉。”
采访结束了。我坐在摩托车上,迎着拂面的春风,构思出默默地固守一地、忠于职守,真诚而又无私的“无名草。”
摘自《兴安儿女》王春贵主编1991年出版

抗日战争从1931年9月18日起,至1945年9月2日小日本签字投降结束,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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