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据点里边,十来个伪军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仨人一伙,五人一团,窃窃私语胡吹海嗙,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又卷爹骂娘。心话:虾兵蟹将不足为虑。重点就是烽火台上的那挺机枪,只要不让它发挥威力,攻破据点易如反掌。
此时,机枪手小冢次郎抱着未喝完的半个酒瓶子底,迷迷瞪瞪,半天一口,以此来驱赶着夜晚的寂寞与寒气。
弹匣里压满了子弹。他一只手抓着酒瓶,另一只手搭着枪身,旁边的一箱子手榴弹敞着盖子,始终保持着临战状态,一看就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
殷丙和观瞧整个围子墙内,直径约六十多米,东西南北都设有烟墩子、垛口、瞭望台。高约五米的烽火台立在据点的中心,石头筑的台阶盘环而上。
北墙根是鬼子的兵营,靠东墙的位置是马厩石槽,秸秆、石磨、提水的木桶、水缸、烧柴禾的大锅灶一应俱全。几间草房里边点着几盏棉油灯,风一吹忽明忽暗。这里是十几个伪军的住处。
殷丙和观察好地形,借着草垛和夜色掩护,很快摸到烽火台下。正要登上烽火台采取行动,突然垛口外的小分队踩上了鬼子设在墙外的一条绊绳,绳上连着许多的空罐头盒子,破铜烂铁夜深人静稀里哗啦的声音传得老远。
伪军们大惊失色醉意全无,抱着枪四处观望起来。小冢次郎腋下的机枪毫不犹豫地冲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哒哒哒就是一阵扫射。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小分队队员倒在了血泊之中。四虎子和另外几名战士被压制在围墙外不敢抬头。
说时迟那时快,殷丙和脚下生风蹭蹭蹭爬到了烽火台上。小冢次郎正盯着围子垛口疯狂地扫射,冷不丁脑袋后面挨了重重的一拳,紧跟着一双铁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手里的机枪,哒、哒了两声停了下来。
殷丙和正要发力,前脚却踩在了小冢次郎刚刚扔掉的酒瓶子上。脚下一滑,手一松,小冢次郎趁机站了起来,嘴里“八嘎八嘎”地乱叫一通,和殷丙和搏斗在一起。
殷丙和接连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地奔波,人困马乏,力不从心。没想到这小日本子能有这么大的气力,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心话:这小鬼子个子不高倒有几分蛮力。幸亏苦练多年反应迅速,不然刚才就被这小子占了上风。
只见殷丙和边打边退,退到了烽火台的边缘。小冢次郎不知是计,一个饿虎扑食,殷丙和顺势一闪,右手牵,左手送,一招顺手牵羊,嘴里喊着:“小鬼子,你给我下去吧!”
小冢鬼哭狼嚎,手脚乱舞从烽火台上摔了下去。
伪军们见此情景一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枪叭叭叭毫无准头地乱开一通,被爬上围子的小分队一枪一个撂倒在地,刹时间几个伪军见了阎王。
剩下几个一看不是对手,扔掉枪支抱头鼠窜。草垛下,烟墩子后,有的想藏在盛满水的大水缸里,扑腾扑腾的水花四溅,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摔下烽火台的小冢次郎晕晕乎乎地苏醒过来正要起身,就听围子墙外喊杀声惊天动地。“杀鬼子啊,同志们冲啊,冲啊!”井子在前,福来顺在后,大部队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围子。
躲藏在黑暗处的伪军们一看大势已去,纷纷把枪举过头顶,嘴里喊着饶命、饶命。小冢次郎头一歪,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装起死来。
廖司令在几名战士的簇拥下来到烽火台前,大声问道:“烽火台上的这位英雄,几次三番帮助我军脱离险境,又送枪,又送弹。可否报上您的大名?”
借着寨子里刚刚点起的火把,殷丙和仔细一看,见来人言语和善相貌堂堂,一身半旧的军装,腰里扎着皮带,二十响的匣子枪斜插在腰间,背着双手威风凛凛。
殷丙和答道:“唱戏人久闻廖司令大名。三王峪的井子在三德范用锄头连伤两个鬼子军官,投奔在您的部队当兵。特送长短枪各两支,总不能让他扛着锄头上阵杀敌吧。”
井子听他如此说,先是一惊,仔细观看身形,判断此人就是三王峪的“银枪将”。刚要答话,被廖司令一个手势挡了回去,吩咐手下:迅速打扫战场,能吃的、能用的,全部带走。
战士们有条不紊地搜索起来。不一会,粮食、枪支弹药、被服、行军锅、提水桶,还有十几捆秋收冬藏的章丘大葱,一头用来拉磨拉碾的大草驴,都集中在了烽火台东侧的空地上。
廖司令示意通通带上,又让身边警卫退后,独自登上了烽火台。这一举动,殷丙和瞬间明白了廖司令的良苦用心。心话:“廖司令一定是看穿了我的身份,阻止井子喊出我的名字。”
殷丙和猜得没错。自从四虎子和福来顺第一次遇到唱戏人指点迷津,廖司令就料定此人一定是地下党的情报人员,身份特殊不便透露。他自己也曾扮过中学教师秘密活动,促成了黑铁山起义,他十分了解地下党的纪律。
殷丙和就像久未见到爹娘的孩子,鼻子一酸,眼泪扑闪扑闪地掉了下来。
自从鬼子来到章丘,殷丙和就没睡个好觉。他始终记得省委的指示,在没被组织唤醒之前,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成功潜伏下来就是大功一件。谁知这一潜就是八九年的时间,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投,一门心思地学戏唱戏,等待组织的召唤。
起除,隔个三个月、五个月,或一年半载还有人联系他,传达一些国际国内,以及军阀混战的消息。后来,抗战爆发形势严峻,再也收不到任何消息,逐渐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单打独斗。
戏班子是殷丙和安身立命的饭碗,也是他潜伏的保护伞。利用到处演出的机会,他从一些达官贵人那里获取了许多有用的情报。见到廖司令,竟然激动得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廖司令见状,鼓励道:“捡重点说,敌人不会给我们提供更多的时间。”
殷丙和如梦初醒,擦一擦眼上的泪珠,言道:“廖司令,我是受山东省委直接领导的情报人员,代号‘银枪将’,曾多次见过您的画像。鬼子为了抓到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今天为了补充军需,奇袭大寨据点,我们走的是一招险棋,也许是鬼子给我们布下的迷魂阵。别的先不说,您带领部队和粮食、武器赶紧撤离。”
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份地图交到廖司令手中,言道:“翻过此山一直往南,行军路线和我这些天从顽匪、鬼子手里抢夺来的枪支弹药存放地点都标得清清楚楚,装备您的侦察班绰绰有余。”
廖司令言道:“看来政委带领的一部人马已经和小鬼子交上火了。”遂命令警卫排带上新缴获来的几箱子手榴弹占领围子垛口,掩护大部队撤离。
趴在烽火台下装死的小冢次郎见廖司令从烽火台上走了下来,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持短刀刺了过来。
殷丙和紧跟在廖司令身后,忽见小鬼子翻身而起,一道寒光朝廖司令刺来,来不及惊讶和思索,飞起一脚正中小冢的手腕,耳轮中就听“咣当”、“咔嚓”,短刀飞了出去,疼得小鬼子抱着几乎被踢折的手腕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圈。
小冢次郎受武士道鼓惑多年,练就了一身的疙瘩肉。从五米高的烽火台上摔下来,只是受了轻微的脑震荡,短暂的昏迷醒来后,听到廖司令与殷丙和的谈话,暗暗窃喜。心里“八嘎八嘎”,趴在地上养精蓄锐,等待的就是对廖司令来一招突然袭击。此时,部队正在点验缴获来的枪支弹药,没人关注到这边的情况。
井子惦记着烽火台上的唱戏人是三王峪的老乡,眼光始终盯着这边不放。见小冢次郎挨了银枪将一脚,又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扑向了廖司令。他大吼一声,健步如飞,手中的锄头横空一扫,恰好勾住了小冢次郎的脖子,用力一带,飞快的锄头把小冢半边脸连同耳朵剜了下来。
殷丙和借势一脚正踢在小冢次郎的后脑勺上。“扑通”,小冢的头撞在了烽火台的台阶上,一命呜呼。
廖司令见殷丙和身手敏捷,井子眼明手快,连连夸赞道:“‘银枪将’!名不虚传。看来井子的锄头不光能剜鬼子的屁股,也能砍下鬼子的头颅。”
廖司令见此马,四蹄浑圆,高大威猛,摸一摸马头,温顺无比,甚是喜欢。
情况紧急,廖司令也不客气,飞身上马。留下一句:“银枪将,廖某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请多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便带领着部队向南急驰而去……
【作者简介】
李太文,山东章丘三王峪大北头人,章丘区作家协会会员。早年参军,北京卫戍区文艺宣传工作,退役后在家务农,后迀居淄博,对家乡有浓厚感情,爱好唐诗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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