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头楼”的故事

文摘   社会   2024-04-23 00:41   广东  

井头楼位于官陂镇新坎村,2006年倒塌于一场台风,由于连日暴雨,山洪暴发,东溪泄洪不堪重负,水位上涨,导致二都大部分土楼被废,井头楼也未能幸免于难。

为了保存资料,为了不被忘却的纪念,笔者特意写作此文。

“井头楼”是一座独特的土楼,外观呈畚箕形单元式三层建筑,一二层不开窗,三层开窗,前方后半圆,前排三层设二个角楼,生土夯成,宽约八十米,长约六十米,二十四开间一大门一中厅祖祠,二重椭圆形护屋,内重约五十间,外重约六十间。左砂外重护排屋头处有一棵几百年大榕树;土楼大门口有一日一月两个池塘,日大月小,日池塘中有一口用石条垒起的水井构成日字中间一横,水井泉水来源天然石泉,井水不犯池塘水,此独特现象让人称奇。“井头楼”的名称也因此井得名。

井头楼左砂护屋大榕树。1936年秋,红军闽南抗日一支队组织攻打井头楼,在榕树下击毙官陂联防队长张裕行

“先有井,后有楼”,这是乡中耆老和民间史学爱好者一致看法。

那么,“井”是怎么来的?

井头楼大门外月池塘

南宋末年,元军南下,宋帝南逃闽粤边陲。一大批汉人也随着衣冠南渡避乱,他们随着宋人越过仙霞岭来到宁化石壁。稍稳定生息后,大部分人再寻找适宜生存的地方。漳潮交界边陲大片山区无主荒地就成为首选的地方,他们一部分人就来到闽粤交界的诏安县北部山区二都地方,这片热土也成了客家人的一个南迁中转站。粤桂两省很多姓氏族谱记:“祖来自漳州府漳浦县二都”。这部分人对适合居住的地方有天生的生存识别能力。寻找水源充足,容易开垦又能避险的地方。东溪上游的二都地区一夜之间就来了一大批人,占据各个水源充足的山坑溪流边地,新坎村官北村这一坑峒地域也不例外,各个姓氏都有,至今地名还保留诸姓遗迹。如“江屋坳”是江姓人居住,“上欧”是欧姓人居住,“白楼”是姓白的居住,“杨园里”是姓杨的人居住地,等等。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大群人,食物饮水就成为最大问题。食物有自带干粮可以解决,饮用水安全就要就地取材。于里就挖了很多水井,方便避难人群饮水造饭,“义井”“同井”就产生了。有粤桂湘川姓氏族谱记:“祖来自诏安县二都义井头”。“井”在客家人群居地方中,占非常重要的地位。

井头楼大石门外“日池塘”上的“井”就是原汉人南迁的一个“义井”。有井后,就搭草寮先安居,后建房,有能力再围土楼。清初张廖十一世祖为允公在“义井头”的地方择地建土楼。土楼建成后,取楼名“井头楼”。为允公传七子三十孙一百二十曾孙,人丁兴旺,井头楼住不下,裔孙或建新土楼居住或向外发展。

井头楼大门前,日字池塘的“井”,原在日字池塘中。

“井头楼”建成后,这个村庄以武术扬名于世。武术渊源最早形成于清初,各房头师承于不同流派,他们都是夜间传授于自己的子与侄辈。现保留传承的主要是少林拳、五祖拳、洪拳等拳种与棍法。每年的大年初一,各习武后生仔都要出来在新土楼广场表演一番,以武功学习程度,接受长辈检验。

日字池塘余下部分

“井头楼”的武术在民国时期声名达到鼎盛。民间传说“官陂武术之乡”的荣誉,井头楼武术传承功不可没。今笔者兹将该时期几个真实故事整理出来以飨读者。  

“张名竞打老虎”的故事





“张竞赛打老虎”的故事,在诏安县二都区域家喻户晓。其实,张竞赛是两个人。一个是真正打老虎英雄张名竞,一个是其武功亲传徒弟张万赛。俩个人武功都很了得,声名远扬,人们传来传去,就合成张竞赛一个人。

名竞师少时家贫,父母亲除了耕作农田外,还兼做一个加工面线的小作坊。名竞从小就帮父母做面线工作,起早贪黑。农闲时,其父挑面线干到各乡里售卖,或与农户交换大米,赚些补贴家用。其父走乡里与各种人员打交道,常遇到不公平受欺负的事,忍声吞气服软于人。名竞十三岁时,被父亲秘密送到十几公里外的桃林庵(今叫水口庵)跟和尚师父学武术。

井头楼土楼遗址

在民国时期和以前,二都区域内的庵庙管理者基本是外来人。不管是道观与佛寺,统称“和尚”,民间称这些人“师父”。这些“和尚师父”源自清初天地会组织遗传,由秘密组织统配人员负责管理各个庵庙。这些人靠收香火钱或做法事为收入生存,各个庵庙有一套独特的联系方式和举行不定期秘密会议,几百年来都是如此。这些人基本上会武功,且不乏本领高强的人物。他们会秘密收一些孤儿和穷苦人家的小儿作为学生,以传承衣钵。

名竞师的师父是桃林庵的住持,平时看斯文,实是功夫了得本事高强的人。桃林庵虽小,也是霞葛往小篆及饶平的一条交通必经古道附近,民国时期庵附近有个私盐和紧俏物品小交易市场。可能是庵师父为收些交易税作为活动经费而设立,庵雇有厨子做饭。白天庵接待过往人员,晚上则教学生练武。

张名竞白天在家帮父母做面线工作,傍晚时候则避开人眼独自步行到桃林庵学艺,凌晨三四点则起程回家,吃过早饭后又赶工做面线,中午时候才睡几个小时觉。三年时间,不管寒暑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也没人知道这些事。

一夜,在庵完成当夜练武作业后,名竞带着大斗笠拿着武棍沿着崎岖山路像往常一样下山。当行至一个半山岭时,路遇一只白额老虎,距离只有两三米。当老虎不知对面是何物时,名竞师急惊之,刹那间一个侧身一跃步闪到老虎侧边,全力一个棍棒打下去,棒断,人闪,急惊逃回桃林庵。

至庵急喊“开门,开门……”,师父与众徒弟还没散去。师父急问:“免惊!先透透气,休息一下,慢慢说”。片刻,名竞把遇虎过程说一遍,师父问:“你一棍棒打下去,用了多大力气”。名竞答:“弟子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师父叫人拿一条长板凳与棍棒来,放在中间,叫名竞按当时的动作重演一遍。名竞也是一跃步一个侧身一棍棒打下去,顿时板凳断两节,棍棒断两节。师父看了,叫众人拿绳子扁担等扛物,随即招呼下山抬老虎。师父估算,名竞当时使用力气,其马比打长板凳的力气多三倍,因为那时是急惊力。

众人来到打老虎地方,看到虎站着瞪着眼,老虎到死自己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只雄性白额华南虎足足有三百多斤,众人听师父指挥捆绑虎脚,穿扛把子。安排一会儿,六人抬着老虎回庵。这时天已亮了,路上有行人,看到抬老虎,打听打老虎的全过程。桃林庵师傅教徒弟武功的事情也随着“名竞打老虎”的故事为世人所知。

井头楼土楼遗址

“打老虎事件”使张名竞声名远扬,各地不时有学武者找他拜师学习及切磋武艺,给他生活带来困扰。他厌倦了这种生活,后全家搬迁到乌山腹地的白狗洞村过隐居生活。

十八小伙抓十九人的故事




民国十六年(1927年)九月廿三日夜,云霄县磁窑自然村10数名吴姓村民往孙坑村看戏。半夜回归途经世板村时,因小事与世板村许姓口角,十数名吴姓村民被世板村扣留。世板许姓素与下板村张姓结盟,致云霄张、吴两大姓在城关互相掳人。形势一经发酵不可收拾,吴与方两大姓联盟,张姓下板、莆尾、菜埔、东车、西林诸村随着联动,云霄城关小姓氏也各按自己利益关系站队两大阵营。云霄城关变成大型械斗战场,双方动用猎枪、鸟铳、火炮等武器,每天出动人数达千人以上。每天无一分钟无炮烟扑鼻,人人难安,食不下咽,寝不成眠。十月初九,诏安县梅洲吴姓武馆出动100人在吴宝兴率领下赶到云霄助战。张姓族长张浩然着慌,随即派人持帖到诏安县官陂搬救兵,请求出动人数1000人助战。

官陂大家长接帖后,随即召开二十四房家长扩大会议。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出兵助战。十月十七日,1300余人官陂青年勇壮自带枪支弹药,在张自然率领下星夜从葛藤坝起程,绕道庵后、马铺,于下河渡口乘船赶到云霄,进驻菜埔、东车两村。这1300余人队伍左臂圈红布标识,带着枪支和老牌式武器躂刀、藤牌,头戴大斗笠,使用喇叭吹号,队形严整,步伐一致,看起来像训练有素的正规民团。云霄举城震惊,市民恐慌不安,不少人搬运箱筐迁避乡下。

吴、方两大姓听骁勇善战官陂兵开到,除了积极防御措施外,还采取收买间谍的情报行动。他们重金收买一个外号叫“张狗屎”的云霄人与一个做猪贩生意常年往返官陂云霄两地外号叫“张狗阔”的上官陂人,以获取张姓作战行动意图。

二十日,官陂兵凌晨四时造饭,六时由下板村渡河进攻渡头村。对方已知官陂兵作战规划,故意惊慌败走,留下财物。官陂兵长驱直入,放火焚烧民房20余间。但因贪抢财物,顿时乱了阵法,没心作战。方、吴两姓大队人马连同吴宝兴梅洲兵分几路杀到,官陂兵被包围。张自然急整队伍,然此时已成乌合之众。奋力激战三个多小时,菜铺、西林两村张姓闻讯急派援兵,官陂兵突围,惨败,泅河退入下板村。此战张姓伤20多人,被毙7人,有多人被俘,吴姓被毙4人。十点后,炮声始息,两方退回。官陂兵带队张自然气急,食饮不下,寻思破局之法。

张自然,官陂镇井头楼自然村人,时二十左右年龄,艺高胆大。经过深思,张自然决定采用小分队作战方法。这次井头楼自然村有二十人参加,一人被俘,一人受伤,余十八人皆十六至二十年纪,都是练家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张自然组织这十八人为突击敢死队。

某夜,张自然敢死队突然出现在对方某个村庄,以急攻速战之势,十八个战员每个抓一人,其中有一个战员抓了两个,共十九个俘虏。此战张自然敢死队为双方交换俘虏与尸首创造了条件,也打出了官陂武术之乡地位的声名,换回了惨败后一点声誉面子。这十八人的名字,笔者多次欲收集,无奈时间过了九十七年,参战当事人全部故去,只核实不大准确几个人的名字。他们是:自然、名竞、万赛、庆安、金田、超贝、祥编、火因、金彩、石鸡十个人名字,还有八人待考,还有一个被俘名字叫罗志。

井头楼土楼遗址

这次云霄方吴张大械斗持续两个月时间,至十一月十三日,经公人调解实行和息。经双方清点,方姓死11人,吴姓死17人,张姓死29人,杂姓死10余人,官陂兵伤不治死亡者还没统计在内,双方财物损失惨重。官陂兵死亡二十人左右,大家长把这些死难人员当着烈士供入张氏大宗祠,神牌书:民国丁卯年云霄惨案死难烈士之神位。张姓两个间谍,后因受良心折磨而精神失常,疯疯癫癫自己的大便都吃,整天觉得有人要害他,自言自语暴露罪恶真相,在人们咒骂声中,结束罪孽深重人生。

宗族械斗是封建社会宗法思想和宗族观念顽固的附生物,也是城乡宗族组织中族权泛滥的表现形式,大多在政权混乱时尤其严重。这是封建社会典型的公害,没有正义方与非正义的区别。族长打着维护宗族荣誉、保卫宗族利益的旗号绑架族人。而族人的愚昧无知轻易被利用,盲目跟从致倾家荡产,妇人守寡,儿女遭殃。现今国家政权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必须加强农村宗法制度和文明家规、祖训家风建设,营造社会和谐、邻里和睦的氛围,时刻警惕腐朽思想和封建陋习沉渣泛起,死灰复燃。消除消极的宗族势力,开展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创建文明社会。

一根竹竿打恶霸的故事





井头楼自然村有个女儿嫁邻乡某村,由于夫家贫穷,房头势力弱小,丈夫老实软弱,常受本村恶人欺负。

一日,该女拿一根竹竿去稻田踏草。作业间,因与邻田恶人田埂间隔问题发生口角,恶霸召集七八个亲属手持家伙向该女打来,该女用一根小竹竿,耍起五祖棍法,打得七八个恶霸男女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此事过后,村人恶人再也不敢欺负该女夫家。“井头楼女不好惹”这句话也成了坊间的经常谈论话题。其实,井头楼的武功在民国前是教男不教女的,该女因常看人家的练武,偷学一些武功皮毛而已。

“一山不容二虎”的故事




民国时期井头楼村有“一武松”与“二虎”之说。“一武松”就是打真老虎的张名竞。“二虎”是1927年“云霄方张吴姓氏大械斗”官陂兵带队的张自然。另一只“老虎”就是任国民党官陂镇镇公所党部干事兼联保主任的张逢时。

张逢时也是井头楼自然村人,读过几年书有点文化,又学过武功,本事了得。当时的威望和权势超过甚至镇长张光宗,平时腰挂卜壳枪,威风凛凛。当时的乌山地区诏安、平和、云霄、饶平四县山区乡绅豪门及宗族头头都会给他面子,属红白黑三道吃得开人物。乌山红色游击队卢叨、陈文平、张大目、张火瑞、张瑞金等主要领导人和他有暗中来往。乌山需要一些紧缺物资常通过他周旋得到补充,被抓共产党人也是大部分通过他关照或给予释放。1949年10月诏安县第一个乡镇“和平解放协议”就是在张逢时斡旋下,和张光宗、张大湾等代表国民党与乌山游击队北路工作团张瑞金、张友水、张宝贤在张氏大宗祠签订的。四十年代,官陂几个地痞流氓与霞葛黄姓有瓜葛,保安团长张志鸿带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要到官陂抓人。张逢时得知后,只带三个人在径头洋壕沟处恭候,看见保安团队伍来到,抽出“卜壳”枪向其队伍开了三枪,张志鸿兵即抱头鼠窜地回去了。张逢时对革命有贡献,又是国民党二都区域只手可遮天的人物,解放前夕被政府错杀,80年代政府落实政策给予平反。

张自然,未冠之年就以武功高强,胆子大名扬府县。1927年云霄“方张吴姓氏大械斗”官陂出兵1300余人担任领队非他莫属,得到官陂张廖姓二十四房家长推举认可。张自然利用自己的威名在诏安、云霄、平和、饶平四县交界区域的武馆、开花会赌场收取保护费。他平时单打独斗,神龙见首不见尾。谁如对他不尊重,不知道哪一天会出现在你面前,把你揍一顿,然后收钱扬长而去。他的枪法也很好,一支短鸟枪从不离身。这种人物让人听了就害怕。

井头楼遗下一个石大门,今成该村最大乡愁。

张自然的胆大妄为,让管理基层政权事务的张逢时很不爽,同村的兄弟给社会治安带来麻烦,也就是给我张逢时的麻烦。张逢时想过很多方法拉拢张自然都没用。霸权是个春药,两人都想当地头蛇。在这种情况下,内斗是必然的,自己兄弟也没有相让的脾气。张逢时是联保主任,按现在来说就是派出所所长,清除罪犯是他的职责所在。

一日,张自然接到一单生意,约某日某时到某山岭收取生意定金,张自然深信没人敢骗他。到了约定时间,张自然单身配铳前往。殊不知到了约定地点,几声枪响,张自然倒地,卒,年二十八岁。张逢时带几个联防队员上前,验明正身,确认死亡,派人上报县民国党部。

井头楼自然村的“两虎”,“一虎”过于自信自大死。“一虎”在“官陂和平解放”协议签订后,乌山游击队用同样的方法也把他杀了,80年代平反,认为张逢时对革命有功,属错杀。

所以说,人不能把自己当成“老虎”。

2024年4月15日张半山

本文参考资料:

1、汤毓贤《清漳重镇》《方张吴封建械斗惨祸纪实》。
2、1979年江礼处(小学老师)口述《张竞赛打老虎》。
3、1980年张超贝、张金彩俩位老人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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