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柏俊民先生,在网上耙梳,只得到稀薄的信息——陕西省文联艺术交流中心,办公室地址位于西北地区第一大城市西安,西一路213号,联系人:柏俊民……
看措辞,“西北地区第一大城市西安”云云,想必是陈旧的信息了。我也知道是陈旧的信息,知道这是一位故去的前辈。但在这陈旧中,却宛如看到了历史本身,看到了一位前辈在浩荡时光之中的背影。因而,我觉得这是自己多年来求教百度时,获得的最为准确的一次答案。
这当然事关我自己的感知。“陕西省文联艺术交流中心”,这样的机构,必然会唤起我的共鸣。众所周知,我如今供职的陕西省作家协会,与陕西省文联,在历史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甚而称之为“共生一体”的兄弟也不为过。于是,某种近乎戚戚的心情,必然会在我的胸中升起。在互联网亿万碎片化的信息洪流里,我仿佛从这位前辈的背影中,读到了隐约的自己。有一天,我也将是陈旧的信息。在读取者眼里,也将是一位远去的“文艺工作者”,一如我对柏俊民先生的身份认定时,首先就想到的这个词。
没错,文艺工作者。这个词所指向的,正是我们的历史特征,是我们的基本属性和基本人生,它非但是历史的,而且依然是强劲的现实。这种自认,通过对柏俊民先生的辨认,再一次于我变得重要且确凿。一切都源自一本书,《青化塬记忆》。这是柏俊民先生身后结集的一本书。我很难确定这本书的体例,它不是散文,不是回忆录,却又是散文,又是回忆录,其间夹陈着诗歌、曲目乃至作者片段化的感悟。而贯穿所有的,则是“文艺工作者”柏俊民先生的生命旅程,是他的亲情、友情,他为之奋斗的事业和毕生挥之不去的乡情。这几乎是“老辈”人的集体写照,他们的所思、所想,所忧愤、所盼望,都打着时代的集体烙印。
这种“老辈”感,于今似乎已经变得陌生甚或都是不合时宜的了;但恰恰如此,我才从中读出了某种“反驳”的力量。诚如柏俊民先生的自述:这些文字中的乡情、乡愁,是作者个人的心灵咏叹。如果说调子有点低沉的话,那是作者对文明的呼唤。
“对文明的呼唤”,多么高远的志气!即便是这样的修辞方式,如今都离我们仿佛遥远。由此,这本书的“老辈”感,才能如此深切地打动了我。它令我如同回到了历史的现场,而身在历史之中,难道不应该是一份重大的精神自觉吗?唯有身在历史之中,我们才能够知道我们是什么,我们应该做什么,我们可以希望什么,从历史意识之中建立我们对时代、对人的解释与理解。或者说,我们一切的创造,总是要被历史所解释着的。这涉及信念,涉及我们对于自我主体性的确立。当柏俊民先生“对文明的呼唤”响起时,正是历史本身响起巨大的回响。
在这本书的“作者小传”里,我窥到了一位前辈文艺工作者的一生。他于1942年生于周至县青化塬,1959年考入周至师范,1964年至1970年在周至剧团从事秦腔创作,1971年至1976年在周至县文化馆做音乐专干兼音乐创作,1977年调至中国音乐家协会西安分会(今陕西省音乐家协会)工作,1984年调至陕西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工作。1985年起,先后任省文联组联部主任、艺术交流中心主任、文联全委会委员、副秘书长等职,2005年退休回乡……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罗列这些履历,只是因为我从中窥得的不仅仅是一位前辈的人生,更是一段共和国的峥嵘岁月。
在历史的河流中,这位文艺工作者从他深爱的青化塬走来,从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走到独当一面的壮年,最后重新返回了他的青化塬,在人生的暮年,写就一本《青化坪记忆》。他的这个“写就”,在我看来,全然不同于那种专门的书写或者创作。毋宁说,他笔端所流淌着的,就是他的生命本身,他完整地融入在了自己的文字里,不事雕琢,全然以自己的生命经验作为蓝本和底色。这一点,你可以从他对书名字体的选择中得到确认:柏俊民先生用自己孙女稚嫩的笔迹,做了这本集子的书名。
说到完整性,我手头恰好在读一本澳大利亚心理学家史蒂夫·比达尔夫的著作,书名就叫《完整的人》。作者开篇即以人的“不完整”设问:你有多久没有体验到早晨醒来,充满希望地迎接新的一天的感觉了?你为什么活得那么累?为什么总是感到挫败与倦怠?因为心智中某些层面的缺失,无法获得完整的内在精神力量?——那么,为什么呢?是什么令我们在今天失去了完整性?读柏俊民先生这本《青化塬记忆》和他的生命线索,我似乎找到了部分的答案。
如果我的理解不谬,我觉得,我从柏俊民先生这位前辈的背影中,从他的《青化塬记忆》里,就张望到了那个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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