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人类一向滥用自由

文化   2024-12-01 07:01   四川  
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 1897.9.25 — 1962.7.6)



作为美国意识流代表作家,威廉·福克纳的小说里充满着时间的跳跃、空间的变幻、思绪的流动,正常人与疯子同时呓语,账本和信件同时开口说话……我们所熟悉的那种“故事”,在福克纳的作品里像蛋花那样被打散,在回味无穷的汤里无处不在。喝蛋花汤的要义不在于事无巨细地拼出完整的鸡蛋(也没有办法拼出),至多你只要知道它里面是鸡蛋就够了,重要的是去感受,让文字裹挟着风暴进入你的心灵。


《去吧,摩西》就是这样的一部作品。这本出版于1942年的小说最初被命名为《<去吧,摩西>及其他故事》,其中的七个故事彼此交错缠绕。1947年,福克纳在接受提问时表示“《去吧,摩西》——我原先是作为一部短篇小说集写的。可是在改写后它成了一个物体的七个刻面(facets)”,于是1949年重印时,福克纳将书名改成了《去吧,摩西》,读者们也将其认作是一部长篇小说。


这部小说是福克纳“约克纳帕塔法县”文学世界的重要部分,被认为是和《喧哗与骚动》《我弥留之际》并提的福克纳最好的作品。小说围绕着两大庄园主家族展开,历时百年,涉及到麦卡斯林家族和布钱普家族六代人。如福克纳所写:“这部编年史本身就是一整个地区的缩影,让它自我相乘再组合起来也就是整个南方了”,这部作品确实称得上是一部美国南方的史诗。


01.

罪恶


虽然由七个故事组成,每个故事的讲述者和时间不同,但艾萨克·麦斯卡林这一人物几乎贯穿始终。故事从艾萨克的祖父卡洛瑟斯·麦斯卡林开始,他是麦斯卡林家族的族长,在南方拥有着大庄园和众多黑奴。麦斯卡林家族驱使着黑奴耕种,每年到森林里打猎,年复一年。卡洛瑟斯是财富的根源,也是罪恶的根源,他侵犯了女黑奴尤妮丝,1809年将她嫁给黑奴图西德斯,1810年女孩托玛西娜(简称托梅)出生;然后1832年卡洛瑟斯又侵犯了实际是自己女儿的托梅,留下一个男孩图尔。这是一桩人尽皆知的乱伦秘密,老卡洛瑟斯丝毫不打算隐瞒,而且毫无廉耻地把烂摊子甩给了自己的儿子:


那个老人能把一个女人召到自己鳏夫的屋子里来,因为她是自己的财产,因为她已经够大了而且是个女的,他让她怀了孕又把她遣走,因为她属于劣等种族,后来又遗留给那婴儿一千元,反正到那时他也已经死去,不用自己付钱了。

尤妮丝1832年自溺而亡,托梅1833年难产而死。在麦斯卡林家的账本上,老卡洛瑟斯的两个儿子布蒂和布克这样记载:


他写道:

1833年6月21日她自溺而死

接着是第一种笔迹:

1833年6月23日世界上有谁听说过一个黑鬼会自溺而死的呢

然后是第二种笔迹,不慌不忙的,完全是总结式的;除了日期不同,两项记载一式一样,就像是用橡皮图章印出来的:

1833年8月13日她自溺而死




罪恶最终被这样盖棺定论,上一辈的罪恶似乎就这样以“自溺”告一段落。当16岁的艾萨克看到这些记录时,他震动了:


他似乎看见在那个圣诞节,就在她的女儿和她的情人(她的第一个情人他想。她的第一个)的孩子出生前的六个月,她真的走进了冰冷的溪水,她是孤独的、铁了心的、麻木了的、执行仪式似的,她已经不得不弃绝了信仰与希望,如今又正式、干脆地弃绝了忧愁与失望。

于是艾萨克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决定放弃祖产,放弃罪恶的祖父挣下的罪恶的祖产,放弃土地、大宅、黑奴,住在简陋的屋子里,做木匠为生,身无长物,只留下几套打猎的行装。他想以此获得“自由”——但真的能洗刷罪恶,获得自由吗?


02.

自由


真的能获得自由吗?这也是小说里回响的一大问题。在1863年《解放奴隶宣言》发布、1865年南北战争结束之前,老卡洛瑟斯律法上是相对于黑奴的“自由”人,是强者,于是他毫无顾忌,为所欲为,将自由变成了放纵,成为了艾萨克口中“邪恶而死不悔改的老人”。


当自由不平等时,一方滥用了自由,那么,能赋予被剥夺了自由那一方自由吗?对于种族的压迫,艾萨克和表外甥麦斯卡林·爱德蒙兹讨论上帝是否承认黑人,是否能拯救这片土地上的罪恶时,艾萨克说“我反对的仅仅是弱者(因为他们的皮肤黑)被强者(因为他们皮肤白)所奴役。于是他(上帝)再一次转身面向这片土地,他仍然有意拯救这片土地,因为他已经为它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但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对上帝的虔诚就能有自由、就能获得拯救吗?《解放奴隶宣言》已经发布了,但是那些被压迫的黑人们依然没有自由,或者说是滥用了自由:


他们滥用了自由与平等,倒也不是像孩子们那样滥用,也不是因为他们长期以来受奴役,接着突然之间被解放,而是像人类一向滥用自由那样地滥用,因此他想显然除了从受苦中得到的智慧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智慧,一个人必须有了它才能分清什么是自由,什么是放纵。



这真是悲哀。来看看图尔一家的命运吧。小说里诞生于乱伦的图尔娶了布钱普家族的黑奴,留下二子一女,那时黑奴已经解放,大儿子詹姆士和女儿索凤西芭都叫喊着“自由”离开了麦卡斯林的土地,索凤西芭远嫁一位黑人学者,以为能得到幸福,他们居住在只有一把椅子的房间,月初就要开始盘算怎么捱过月中,月末又还能有什么食物。而学者不去工作,只是坐着唯一的椅子拿着没有镜片的金边眼镜说——“我们目前看见的是一个新时代,这个时代像我们国家的建立者所设计的那样,是奉献给自由、解放、人与人的平等的,使这个国家将成为新的迦南”。

小儿子路咯斯留下来了,他有着黑人的一切美德,勤恳耕种,虽然也不时酿些私酒,一点点积累财富,成为了麦卡斯林家族最年长的人之一。但是当他近七十岁时发现土地里埋藏的金币——可能是家族前辈布克和布蒂留下的——面对金钱的诱惑,他疯狂了,开始夜以继日地寻宝,不再耕种土地、采摘棉花,甚而妻子被他的疯狂吓到,要和他离婚。


而让人不自由的还不止这些。虽然律法废除了,但是种族的压迫并没有消失。路咯斯的儿子亨利和麦斯卡林·爱德蒙兹的孙子洛斯年龄相仿,吃着同一位母亲的奶长大,同吃同睡,但在洛斯八岁那年,他的种族意识“觉醒”,“他父辈的古老的诅咒降落到他头上来了,这古老的居高临下的祖传的傲慢,它并不产生自任何价值而是一个地理方面的偶然事件的结果,并非起源于勇敢与荣誉,而是得自谬误与耻辱。”洛斯不再和亨利一起玩耍,他要睡白人的床,而亨利只能睡黑人的棚屋;他要从正门进屋子,而亨利只能走黑人通行的后门,还要恭敬称呼白人“先生”。法律上黑人是自由了,但是这种古老的传统的歧视并没有消失,这一谬误和耻辱并没有被修正。



那放弃了祖产的艾萨克能获得自由吗?这是一个悲观的肯定答案:


于是他说:“我是自由的。”这一回麦卡斯林甚至都没有做手势,并没意味着那些发黄的账页,也没假设那立体幻灯机般表现的整体,可是那根祖先的骸骨连成的细细的铁线——它强韧有如真理,不可逾越有如邪恶,比生命本身还要久长——超越了档案与遗产这二者把他和贪欲、情欲、希望、梦想与哀愁相结合,在这些骸骨上面还长得有肉、能够活动时,它们的名字连老卡洛瑟斯的祖父都不曾听说过:于是他说:“而且在这一点上也是自由的。”


于是麦卡斯林说:“我想(我会承认的),是他从你的时代里选出来的吧,正如你说布克和布蒂是从他们的时代里给选出来的一样,单单为了你,他就用去一只熊、一个老人和四年的时间。而你用了十四年才达到这一点,对老班来说,也用了差不多这点时间,也许更多,对山姆·法泽斯,是七十多年。而你只不过是一个人。那么,要大家都自由,又得多久呢?要多久呢?”


作为布克的儿子、麦斯卡林家族的男性白人,艾萨克确实做到了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最大的自由。为了学会自由,学会“另一种智慧”,艾萨克经历了他精神上的父亲的死亡,一只老熊和一只传奇猎狗的死亡,在森林里学习了数十年,决定放弃祖产,堪堪达到了个人的自由。但问题是——“要大家都自由,又得多久呢?要多久呢?”更悲观的是,这种大自然赋予的自由,现在还存在吗?


03.

荒野


在种族和自由之外,《去吧,摩西》的另一个主题是荒野,是神圣的自然。正是在森林里打猎的经历,使艾萨克成为了一个谦卑、骄傲、勇敢、敬畏生命的人,深刻体察到家族的罪恶。但同时,时代变迁,森林逐渐缩小,带有原始野性的打猎活动也逐渐没落。


对于自然和打猎的描写,集中于《古老的部族》《熊》和《三角洲之秋》三章。麦卡斯林的土地挨近原住民印第安人的土地,老人山姆·法泽斯是印第安酋长和女黑奴的儿子,也是麦斯卡林家的名义上的仆佣。他是一个传奇的猎人,森林就是他的家,他了解打猎的一切。艾萨克跟随他学会了打猎。在12岁那年,艾萨克杀死了一只公鹿,山姆将鹿血涂抹在他脸上,就此完成了猎人的成年礼。


森林里有一只有灵性的老熊“老班”,每年狩猎猎人们都会见到它,但谁也猎不到它。艾萨克为了能看一眼老熊,放弃了枪,又放弃了指南针、木棍,孤身一人走到森林的腹地。他去看老熊,老熊不再是一个动物,一个猎物,他们之间只是两个生物的平等的关系,当他见到它时,简直带有了神圣的色彩:

这时候他见到了那只熊。它并非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此出现了:它就在那儿,一动不动,镶嵌在绿色、无风的正午的炎热的斑驳阴影中,倒不像他梦中见到的那么大,但是和他预料的一般大,甚至还要大一些,在闪烁着光点的阴影中像是没有边际似的,正对着他看。接着,它移动了。它不慌不忙地穿过空地,有短短的一刹那,走进明晃晃的阳光中,然后就走出去,再次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消失了。它不是走进树林的。它就那么消失了,一动不动地重新隐没到荒野中,就像他见过的一条鱼,一条硕大的老鲈鱼,连鳍都不摇一摇就悄然没入池塘幽暗的深处。



山姆说,要猎到老熊,需要一只特别的猎犬。那是一只杂毛狗,它和狼一般大小,眼睛发出莹莹的光芒,他们驯服它,叫它“狮子”。有了狮子,他们再去猎熊,又失败了几次,但最后还是成功了,但是在和熊的搏斗中,山姆死了,狮子死了,熊死了。当狮子死的时候,猎人们像是来奔赴某个值得敬佩的人类的葬礼:


他们骑马来,步行来,或者坐大车来,他们进了院子,看看大熊,然后来到屋子前面“狮子”躺着的地方,把小院子挤得满满的,都溢了出来,最后都快有一百个人了,在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的阳光下或蹲或立,轻声地聊着打猎的事,谈论野兽和追逐它们的猎狗,谈到了往昔的早已不在世的猎狗、熊、鹿和猎人,在这段时间里,那只蓝色的大狗偶尔会睁开眼睛,他不像是在听人们讲话,而是似乎要在闭上眼睛之前再看看大森林,好让自己记住这大森林,或者想看到这大森林依然还在。他是日落时分死去的。

一只熊,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一只狗;谦卑,骄傲,勇敢。这就是艾萨克在森林学到的一切。他将老山姆称为他精神上的父亲,将森林称为他的情人、他的妻子。多年以后他再次回到熊、老人和狗的森林中的墓地,人类的痕迹不再,“他们并没有被土地紧紧地围裹住,而是自由地待在土地里,不是栖身在土地里,而是本身就属于土地,生命虽有千千万万,但每一个都密切相关,不可分离”。就是这样。


当麦斯卡林家族又传承了几代,艾萨克和他的表外甥的孙子卡洛瑟斯·爱蒙德兹再次来到营地——此时艾萨克已经七十多岁,荒野也在逐渐被城市吞噬——现在想要打猎,得从城镇出发开车走两百英里,“这片土地上现在听不到美洲豹的吼啸,却响彻了火车头拖长的叫鸣”。猎物也越来越少,当初所有猎人都不会猎杀母鹿,但现在管理松弛,人心不再,母鹿也成为了猎杀的对象。这种对比是明显的,但最震撼的是,仿佛和“卡洛瑟斯”的名字一样,家族的罪恶并没有因为自然而被洗刷,罪恶在这个打猎的营地里再一次出现。詹姆士(图尔的大儿子)的孙女回来了,还成为了卡洛瑟斯的情人,家族的乱伦像是一个诅咒,再一次浮现。



于是,到了这里,自由、自然都陷落了。希望在哪里呢?还有没有希望呢?在那样的时代,“既出生太晚没能赶上旧的时代,又出生太早无法进入新的时代”,希望大概是渺茫的。但是希望也许在未来,由过去构成的现在我们没法决定,但或许我们还能在现在影响未来。这片土地是被诅咒的土地,但总有一个自由的时代、自由的土地。最后一篇《去吧,摩西》讲的是路咯西的外孙塞缪尔的丧礼,塞缪尔因杀人被处死,但在良知尚存的淳朴乡民的帮助下,重新回到了故土。用作标题的“去吧,摩西”正是黑人的一首灵歌:


“去吧,摩西,

在遥远的地方埃及,

告诉年迈的法老,

让我的人民离去。”


“那时候以色列归埃及管辖,

让我的人民离去,

压迫太厉害他们无法忍受,

让我的人民离去。”


“‘这是上帝的旨意。’勇敢的摩西说,

让我的人民离去,

不然我要杀死你的长子,

让我的人民离去。”

小说中的问题今天仍在时时回响:罪恶能否洗刷?我们拥有自由吗?自由和放纵的边界在何处?我们对于自然是什么态度?自然是不是已经抛弃了我们?所有的这些问题,都被福克纳在《去吧,摩西》中写透了,如果你也困惑于此,不妨读一读这部美国南方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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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威廉·福克纳 著  
李文俊 译
大方 | 楚尘文化 
2022年7月 

【内容简介】:

《去吧,摩西》是福克纳“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的重要构成部分,由两个中篇、五个短篇合成,篇篇独立却互相勾连,共同组成一部长篇小说。其中,《古老的家族》《熊》和《三角洲之秋》三篇侧重于描写人与大自然的关系,故又被称为“大森林三部曲”。书名来自一首著名的黑人灵歌《去吧,摩西》。


本书围绕着美国南方的种族问题,讲述了约克纳帕塔法县麦卡斯林家族两个支系几代人的命运,探讨了白人和黑人之间的爱与恨、暴力与冲突,由此再现了南方发展和变迁的历史。



[美] 威廉·福克纳 著  
李文俊 译
大方 | 楚尘文化 
2022年7月 


【内容简介】:

《喧哗与骚动》是福克纳的经典作品,也是福克纳心血花得最多、自己最喜爱的一部作品。书名出自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

小说讲述的是杰弗生镇上没落的康普生家族的悲剧。老康普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律师,康普生太太则自私冷酷,念念 不忘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他们育有三子一女,长子昆丁敏感孱弱,次子杰生冷酷贪婪,三子班吉则是个白痴,三十三岁时只有三岁小儿的智力。女儿凯蒂是小说的中心人物,她从“南方淑女”的规约下冲出来,却走过了头,成了一个轻佻的女子……


[美] 威廉·福克纳 著  

李文俊 译

大方 | 楚尘文化 

2022年7月 


【内容简介】:

《我弥留之际》是福克纳的代表作之一。书名引自《奥德赛》的英文译本,故事发生在十天之内。小说由五十九节内心独白构成,讲述了美国南方农民安斯·本德仑允诺妻子艾迪,将她的遗体运回娘家安葬的“苦难历程”。


送葬途中,本德仑一家经历了各种磨难,棺材差点被大水冲走,遗体几乎被大火焚 化,尸臭招来众多秃鹰,拉车的骡子被淹死,老大失去了一条腿,老二进了疯人院,老三失去了心爱的马,女儿没有打成胎,小儿子没有得到心心念念的小火车,而作为一家之主的安斯·本德仑却配上了假牙,娶回了一位新太太……


[美] 威廉·福克纳 著  

李文俊 译

大方 | 楚尘文化 

2022年7月 


【内容简介】:

1936年1月31日,福克纳终于写完了《押沙龙,押沙龙!》,这是他的得意之作。作为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小说中的压卷之作,他还专门为此书编写了一份大事记、一份家谱,并亲手绘制了一幅约克纳帕塔法县的地图。


本书通过罗沙小姐、康普生先生、昆丁和施里夫等人的讲述或阐释,再现了约克纳 帕塔法县萨德本家族从1860年到1910年左右所经历的分崩离析的故事,从而表现了人与人、人与自己内心的种种冲突,深刻地触及与探讨了美国南方历史罪责等诸多普遍性问题。


文字 | 林宛,部分选自《去吧,摩西》,[美]威廉·福克纳 著,李文俊 译,中信大方 | 楚尘文化,2022-07
图片 | 选自电影《喧哗与骚动》(2014),《为奴十二年》(2013),《荒野猎人》(2015)剧照
编辑 | 林宛

▲ 莫言:“我感到自己与福克纳息息相通。”
▲ 余华:“威廉·福克纳是永存的。”

▲ 读福克纳,后劲太大了

十三首诗,保卫非必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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