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几个阿哥的亲爹,康熙曾经多次当众骂过几个儿子,包括老大、老三、老十,也曾经冷嘲热讽过老四、老八。
有的非常含蓄,有的则比较露骨,甚至直接骂儿子是狗、是蠢猪。
不过,老爹康熙虽然爱骂别人是狗,但是,却和他的儿子老十喜欢骂别人“狗儿的”有很大的不同。
康熙往往会在骂别人是狗的前面,加一个“书读到狗肚子里”,这样一来,就好像是从单纯的骂别人是“傻逼”,变成了,“傻起来像个二逼”。
这句话的重点,就从骂人是狗,转移到了书读的不好。
那么,康熙具体骂过谁书读的不好?他又为何这么骂呢?
康熙是雍正王朝里,能讲20期的存在,咱们得一期期来,再加上凯老师最近比较忙,所以,今天暂时先挑个体量小的话题,先试试水,想看康熙的,咱们一开头就一键三连关注上好吗?
先来看看,康熙是怎么骂老十的:
在这里,康熙还没有骂老十是狗,仅仅是说他读书白读了。
挨骂了的老十,咱们之前讲过,出身背景非常好,所以,他是所有阿哥里面,唯一一个每次都敢直接怼康熙的,注意这里说的是每次啊,因为还有个老十四,就怼过一次,还差点儿被宰了。
那么总是喜欢怼康熙的老十,这次会怎么说呢?咱们看看:
要不说老十大智若愚呢,其实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傻愣愣的,但是,他总是能找到对方说话的漏洞。
比如,既然这次康熙说他是读书读的不好,那么,他就立马从这一点切入,举了一个读书好但也欠钱的例子。
因为这期是讲康熙骂人,咱们还是聚焦主题。
康熙不光骂读书不好、成绩比较差的老十,对于阿哥里面最爱读书的老三,他骂得更狠,比如,在热河,当老三揭发老大魇镇太子时,气得康熙破口大骂:
康熙上次骂老十,还只是说他读书不好。这次骂老三,就不仅仅是书读不好,而且又加上了老三的肚子是狗肚子,也就是说,老三是狗。
他这么骂,一方面是因为老三知情不报,更深层次的是,老二胤礽是康熙最爱的儿子,心头宝被魇镇了,指定是比谁都着急。类似于,家长听到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被其他同学欺负了的感觉。
所以,实际上康熙这里是因为担心爱护太子,而直接破防了,才破口大骂的。
除了骂儿子,有时候,康熙也会骂大臣,但会有所收敛,不会骂的那么难听,比如对田文镜在户部追款中的表现,他是这么说的:
虽然听起来,康熙只是指责田文镜忘了圣人的恕道,丝毫没带脏字,可是,这正是骂人不带脏字的精髓。因为在古代,圣人也就是孔子主义、孟子思想、朱子理论等,是封建王朝治理国家的理论体系,也是政权合法性在意识形态上的根本。
那么,你要想在朝廷上做官,就必须遵守并融入这个体系,并时时刻刻要求自己,以求做一个合格的、标准的、不断进取以成为圣人的“人”,这是统治者统治天下和古代阶级斗争的立足点。
康熙这里说田文镜忘了圣人的恕道,就已经近乎于批判田文镜不是人了。
“恕道”作为圣人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康熙的口中,成为批判田文镜的有力工具。同时,这个工具,也能被康熙巧妙的利用,用来批判欠款的官员,比如,一听康熙惩罚田文镜,那些被田文镜逼过的官员,立马找死。
圣人所说的“恕道”,其实流传成百上千,基本上是不会有大的变化的,但是,康熙却能够调整“恕道”的适用范围,比如直言,恕道可不是为了这些人设的,从而可以继续以此来批判官员。
除了以恕道批评欠款的两个对立面,田文镜和贪官,康熙也会因为具体的事儿,批判大部分朝廷官员,比如,当老八自导自演让道士说什么八王大、八大王、大王八之后,康熙复立太子之后,对这一事件,定调子,其中提到:
在这些话中,康熙再次明确地提出了“书是怎么读的”这个质疑。这和骂老十、老三、田文镜、贪官等,如出一辙。
而且,这次虽然也没带脏字,但是,骂的可比之前这几个人狠多了。
因为,这里有个一组强烈的反差,即:两榜进士、饱学鸿儒,和江湖道士的对比,因为老十随便搞了个道士,说了一堆老八能当皇帝的谶语,一堆大臣就跟着梭哈投票了,这犯了康熙的两个忌。
一个是,基于这些大臣本身的,因为能做到他们这个位置的,那基本上确实是两榜进士,读的书肯定不少。这些朝廷最为倚重信赖的官员们,不坚持咱们刚才说的孔子主义、孟子思想、朱子理论,却信封建迷信的说法,这难道不是丧失了理想信念吗?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一个民间科学家说,永动机是可以实现的,中科院社科院工程院院士们全跟着附和,说,可以可以!
这不是扯淡呢嘛。
康熙另外忌讳的,其实就已经和这一组反差没多大关系了,而是想说,他压根就不想立老八当太子,但一帮人还跟着随声附和、同声一气,他是非常气愤的。
但这个气愤又不能明说,所以,也就只能通过这些人竟然信江湖术士的鬼话的行为,来批判他们瞎了眼。
正所谓“文人相轻”,这些饱学鸿儒最喜欢以读书多自居,并以此来批判贬低他人,以实现标榜自我的目的,当康熙这里,从他们读书多出发,揭露信鬼话,可谓是给个蜜枣,再打一棒子,是骂人不带脏字但伤害极高的典型手法。
通过刚才的分析,不难发现,康熙骂人,基本上都是围绕“读书”“读没读好书”“书读到狗肚子里”展开的,“读书”在康熙这里的份量非常重,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凯老师分析,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一、康熙本人,就对读书十分看重。
关于这一点,可能不光来自于康熙的个人爱好,更重要的,还要往根儿上刨。
凯老师最近不是在筹备做《满清入关史》嘛,就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这一点,也是能够决定满清能够顺利入关的一个核心要素,那就是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再到顺治,都极其重视教育,尤其是皇子的教育、对汉文化学习的教育。
可能我们学古代历史时,一听到北方的游牧民族倾心学习汉文化,比如,北魏拓跋焘这些少数民族皇帝对中原的向往,都会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轻而易举嘛?
其实不是,因为,我们大部分人生在中原长在中原,从小就能够进入到附近的社区幼儿园、乡镇或市区的中学学习,人生的轨迹,没有什么大变数,基本上都会固定在有限的范围内。
但是,对于古代的游牧民族而言,他们的人生轨迹,并没那么固定,即便固定,路线也肯定非常长,而且受季节、气候、战争等各方面自然、社会因素的影响。举个不恰当的比喻,中原汉民就像是笼子里养的鸡鸭鹅,但是,北方游牧民族,则更像是天空的大雁,他们每年寒来暑往,南北迁徙,这种生活习惯,势必造成,没有固定的时间或场所进行系统化的学习。
现代生活中,那些跟随爸妈工作或做生意等原因,转校的学生,都有可能在新的环境中不适应,导致学习成绩下降,也就更不用说,那些游牧民族了。
众所周知,满清发轫于东北的女真,不像中原的汉民,靠的是耕读,孩子好好学习,将来考功名当大官。这些古早的东北人,骑在马背上,以狩猎为生,而管理他们的官员,也并非来自本地人,而是中央派遣。
所以,从一开始,满清的祖先,既没有好好学习将来做大官的路径,也没有踏下心来背四书五经的习惯,可是,当努尔哈赤起兵,并剑指中原,以图天下,他的目光,就不能再仅仅局限于东北那旮沓。
于是,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一代代传下来,到了康熙这里,已经入关两任,既有了咱们刚才说的曾经并不具备的学习的动机,而且他们牢牢掌握着这条路径的最顶端;同时,也有了全中国最牛逼的学区房紫禁城和最好的教育资源。
这种情况下,对于知识的渴望,势必让包括顺治、孝庄在内,这些亲爹亲奶奶的长辈,对少年玄烨的教育,非常重视。
另外,对于读书的执念,其实和康熙的亲政经历有关。
别忘了,小玄子擒拿他亲政的第一个障碍鳌拜鳌少保,就是在他从小学习的南书房里。
也许,康熙青中年之后,每当回忆起和几个摔跤手,凭十几岁的稚嫩心智,就搞定了大清第一巴图鲁,是多么的沾沾自喜。
因此,按照老四和老十回忆,从小在南书房读书的情景。
由此可知,康熙不仅对自己的学习非常重视,对皇子们也同样如此,并且把教室选在了南书房。
也许,这里面包含着他对儿子们进行先进性教育的情结,可能讲到动情处,怎么也得来一句:
儿子们,听好了,你们猜怎么着?当年,你爹我,就是在这里拿下了鳌拜。嘿!真地道。
康熙不仅对教育重视,他自己这个书读的也确实好,也的确有拿读书来骂皇子和百官的底气,比如,你几乎可以从很多话中,感受他的学识。
在得知太子参与了刑部冤案后,他和张廷玉这样动情的说。
康熙这几句话,用的都是古语,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从小对孩子好,既当爹又当妈。但他一作为皇帝,二又是和饱读诗书的张廷玉讲话,所以,自然就引经据典了。
具体来说,“推干就湿”取自明代徐田臣《杀狗记·孙荣奠墓》中的两句诗“三年乳哺恩爱深,推干就湿多劳顿。”形容抚育孩子的辛劳。
“克绍箕裘”则取自《礼记·学记》:“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
翻译成白话是,冶铁名匠的儿子,要想继承父业学冶铁,首先要学会用皮子做风鼓;制弓名匠的儿子,要想继承父业学制弓,首先要学会用竹条编簸箕。
康熙用这两个词,来形容对太子的抚育养育之情,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
除了对太子这种正向的评价,到了对老八负面骂街那里,康熙也使用了古语,比如他知道了老八骗了他,他是这样说的:
咱们之前在图里琛那里分析过,康熙一开始说老八该死,是破了功了,于是紧接着说了一句文艺的骂人的话,其心可诛。
这四个字,也不是他的首创,而是来自于明代沈周 《石田杂记》中的“传闻于天下,以为王公诛心之钺也”,指一个人的动机不纯甚至用心险恶的意思。
骂完了老八,在热河行宫,康熙听到老大要替父杀太子,也是问他这么一句话。
这里的人言可畏,我们现代人也常用,它来源于《诗经·郑风·将仲子》:“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康熙在极其愤怒的情况下,还能非常克制的引用经典,可见,他的文学素养,对个人品性的加持。
假设,他从小没有接受正统的四书五经教育,还按他东北老家的习惯,恐怕这个时候,就会直接骂老大:
你个小瘪犊子,你就不怕别人蛐蛐你?
骂完了老大,在告诉诸位皇子,继承人问题上,康熙再次引用了古语。
虽然我们经常拿有德之人,那么李德全和德妃都应该当太子来调侃,但是,这个有德之人的说法, 并非出自康熙之口,而是也来自于古语,看过三国演义的肯定都知道,王朗曾经说过。
显然,康熙的意思,和王朗是一致的,那么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在南书房,偶尔也会看《三国演义》这种闲书。
在接下来教育诸皇子时,康熙又引用了《礼记》的说法。
《礼记·大学》中,对于人应该怎么修炼,提出了具体的步骤,即格物、知至、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
康熙这里的净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显然是援引了《礼记》的顺序,并在此之前发挥了一个“净口”,但这并不是他本身对《礼记》典籍的解读,而是结合当时老十三说无情最是帝王家那句话的批判。
咱们再结合,他当初拿圣人的忠恕之道去批判田文镜以及贪官来看,康熙的读书,并不是死记硬背,而是活学活用,根据具体场景,化用古代典籍。
同样的逻辑,也发生在康熙对于老大提出的那句《孟子》经典上。
因为老大没被康熙说过读书不好,所以,我们暂定他从小学习还可以,以至于,他在如此挨批评的时候,还能搬出孟子的这句经典名言。
但是,对于康熙来说,他如果认同了老大的这句话,那么,老大替父杀太子,就都顺理成章了。但他不能认同,于是便借坡上驴,就按老大的社稷为重君为轻的逻辑,反向辩论,让老大把自己弑了。
这里虽然康熙是愤怒的, 但是,他的逻辑和对读书的举一反三能力,依然清晰可见。
而且,康熙也总能够对臣子的行为,使用来自古代典籍的评价,比如,当王缮劝他不要废除太子的时候,说了一通。
康熙对此的总结只用了一个词,叫做“不教而诛”。
“不教而诛”这个词,最早出自《论语·尧曰》“不教而杀谓之虐。”后来又在《荀子·富国》中,加以衍生,成为“故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诛而不赏,则亲属之民不劝;诛赏而不类,则下疑,俗险而百姓不一。”
除了王缮这种反面典型,对于张廷玉这种贴心小棉袄,在推举新太子时的完美表现,康熙也是拿读书读得好,来表扬的。
康熙这里夸张廷玉的一个关键词,叫做“忠恕之道”,以前,他可是拿着个来骂田文镜、骂贪官的,可到了张廷玉这里,又成了他表扬别人的小红花。
这更加突出证明了,康熙对于读书的重视,乃至于,他骂或夸别人,都从读书作为标准、工具和切入。
也难怪全剧编剧邬思道,这样和老四分享他对康熙的评价。
也许正是因为康熙对天文地理各方面知识的全方位把握,也才能够让这个作为外来满清入关的第二任皇帝,就坐稳宝座,并且开启了灿烂辉煌的康乾盛世的第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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