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松诗选
李轻松
一只金雕展开双翅,山川的双手捧出它
拂过我心理的阴影,那么浩大!
有时你悬停于风中,一动不动
而你追逐起羊群、旱獭和狐狸来
却如闪电一般。花朵从藤上滑下
羽毛从秋色里升起。我要的猛禽之眼
撕开天空那匹绸缎,也撕开内心的两岸
我听见那小兽的哀鸣,细小如丝
也跟着你的翅膀顺草色起伏
只有你飞过的悬岩还在,峡谷还在
而你的抵达之地比天还高
那距离感。你苍凉身影中的苍劲
你俯冲下来时那瞬间的拉起
仿佛一支鸣镝。牛羊依然还在吃草
落花已经堆上我的胸口,而你带我飞起
我那颗卑微之心,瞬间站上了云端那即将转场的牛羊站满山坡
要吃完最后一棵草。那在崖上的苍鹰
要拔掉最后一根羽毛。在塔尔巴哈台山
草场一直升到山顶。从青到绿,从绿到黄
这一场轮转便是纬度与季节的默契
这不可违背的自然道法,这天地哲学
像伏地松从石缝儿里钻出、生长
那遍地的牛粪一坨接着一坨
那吃奶的小牛虔诚与专注
沿着山间的牧道,牛羊走得从容
牧羊犬跑前跑后赶着羊群
而那些马蹄牛蹄羊蹄和骆驼蹄
蹄蹄都从滚滚的烟尘中开花
牧羊人一脸认命,像尊坐在马匹上的神
一只掉队的小羊,眼神清澈、茫然
仿佛寻着神迹,最终跟上了母羊三姑家的三位表哥,高大帅气
酒量过人。他们吹拉弹唱,都是文艺范儿
青春闭塞的岁月,我跟他们学吹口琴
在二胡、笛子与鸟雀的合奏中
三姑的美貌与歌喉闪闪发光
大表哥从军提干,穿四个兜的军装
二表哥务农,经常上演狗血剧情
三表哥与我同桌,潘冬子是他的别名
他们斗酒演奏间,也与人武斗
碗筷横飞中释放着天性与血
以后多年,兄弟嫌隙,彼此疏离
一年之内,三姑家三人过世
姑父八十有余,算是寿终正寝
二表哥刚满六十,六年前他已印堂发黑
风穿过他空荡荡的口腔,他笑得掉渣儿
终死于肝癌。大表哥退休不久,
常在酒后忆起歌舞升平的年代
歌之蹈之。他声音的流水布满了伤口
他的舞姿也渐错乱,终让肺癌封锁了呼吸
三表哥年内也遭遇无妄之灾
一次小小的跌倒,被铁钎刺瞎眼睛
他抱着父亲与兄长的骨灰回乡
途经旅馆住下,夜里被毒蛇咬伤
世间隔绝已有三年
风还顺着节气吹
今冬的雪一场比一场大
甚至,我不知道你们的忌日、生辰
我找出口琴,第三次来到窗口凝视
落日坠入西边,那不可测的忧伤
我身体里的那条窄巷、那空置之所
与深夜里游走、飞行的魂魄一起
越过七星长眠的山冈,冰凉的河水
抵达你们的安息地,吹响那支歌谣……能生活在龙汉花园是幸运的。一群流浪猫
在此安家生子、各有姓名,有母子,有兄弟
有人搭了窝、有人投食、有人撸猫
它们日渐乖巧,听懂人语,互生微笑。
它们蹲伏在长椅、树杈、道路,成为一尊尊小神
每天傍晚,投食人一声招呼,它们像一支支闪电
下树的、奔跑的、飞跃的,各路神聚
它们吃相不雅,龇牙竖目、张嘴撕咬
却个个都毛色光滑,威风凛凛
有的猫只吃鸡肝和罐头。有的猫瘸腿、生癣
有的猫流血、死去。有人花钱救治,
也有人投毒。群里一片争吵、叫骂、诅咒
水火不容的猫群与人群,水火不容的善与恶
在大雪封门的时节,多少病毒在滋生与蔓延
多少撕裂的道德与人性,才能重建内心的殿堂
那一份尊严、一种信念、一座纪念碑插图作者:左远红
经典中的经典。第一次站在人性的立场上
写一个女子的怀春、梦遇、情殇、冥誓
写她死而后生。爱可以穿越生死的界限
在时间与空间中轮转。那相遇、苦寻与等待
使一场爱情的冒险有了意义
那严肃的人生哲学或硬邦邦的人生道理
都在一个顾盼和一个兰花指里消解
在一阵锣鼓点中,一唱三叹中延伸出来
不仅是有形的,更是有神的,当形神兼备时
你借暮色还了魂,借口角生了香
爱原本是一场生而死死而生的戏剧
可以任性地洒脱一回,不被现实捆扎
在逼仄中释放。这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快慰,
在苍凉中落幕后,又在喧哗中开启西尔维亚·普拉斯,我第一次读到你时
正值青春。你敏感的神经接通了我
“死是门艺术”,我理解这句诗时
一条殊途走在同归的路上
我开始正视自己的缺憾
从对峙与拒绝中找到了缝隙
那钟形罩子,那令人窒息的夏日
我宁愿相信你那 20 世纪的黑色独白
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某一段情
而是困在自我的峡谷里
在你停止呼吸时皮肤开始呼吸
在你停止生长时血液开始流动
我触摸到了你的温度,一千只蜜蜂
帮你筑起相隔的蜂巢。那秘密的话语
让我触到了哲学、思想与经验
都不及你温柔的面容含着殉道者的笑
自白派的极致,那绷紧的人生,那场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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