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将知道,我是否拥有内心生活。
——西尔万·泰松
原作不是这样,我在复述电影,
同名改编,日记和散文,叙事的部分,
激活了电影,时间演绎自己的效应。
实际上,电影在解释西尔万·泰松的内心动机,
包括这本书——《在西伯利亚森林中》。
影片中,年轻的法国人准备了心的浪漫主义,
还准备了卢梭,梭罗,陶渊明。
但现实主义的隐居和诗意是另一回事。
暴雪霸占屏幕,自然统治深蓝的贝加尔湖,
泰加森林在冬天是阴郁野兽,雪松北岬下,
小木屋,成了它与泰迪的小心脏。哦,错了,
青铜色雪松环绕,火炉才是真正小心脏。
冬夜压迫着,白色风暴轰击着窗玻璃,
主人公泰迪离开法国巴黎兴冲冲到来,
而售出木屋的主人进城,离开时并不回头。
独处是可以试验的,在西伯利亚莽林,
跟木头桌子上安静的黄色烛光无关,
跟一望无际钢蓝坚硬的贝加尔湖无关。
第一夜的激动,成功躲开了人类世界。
裏在睡袋里翻来覆去,无梦,冰湖冻裂声,
有时起来给火炉添木柈子,咳嗽。
撒尿在极寒之地是个难题,滴水成冰啊!
好在有烛光,一排备读的书,脊背被涂染,
每打开一页都是安静丰富的新生活。
(我喜欢二月二十日日记中开列的书单,
六十多本精心准备的书将陪你渡冬: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恶之花》《诗人》
《道德经》《草叶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金阁寺》《瓦尔登湖》《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
诗意地栖居吗?极寒天泰迪像个原始动物,
从清晨到夜晚藏在洞穴里吃喝拉撒睡。
有一天凿冰,烧水,蒸桑拿,大棕熊来访,
冬眠的失眠者,一口气吃光了储存的食品。
他目送神明离去,他承认,饿的本能不是恶。
还好,可凿冰捕鱼,有布里亚特山的庇护。
辽阔冰面是美的,雪粒拍打窗子是美的,
寒流和呼啸风暴却要击溃泰迪孤独的心。
离群索居能坚持多久?没有电和通信设施,
起居看天色行事。依赖斧子,炉子和匕首。
缺过冬烧柴,伐木,却无能地冻僵在冰湖上。
碰到一个传说,死亡线上猎人救了泰迪。
孤独的法国人和俄罗斯猎人结下了友谊。
进来,出去,两种相对论的人生道路交织,
猎鹿,烤肉,伏特加,厌世者,杀人犯。
泰迪想寻找内心宁静,猎人躲藏内心一段阴暗。
“这不适合人类居住。”后者看透泰迪内心。
权贵开直升机猎熊,他们决定保护熊。
在原始森林奔跑,白色风暴突然降临。
齐腰深大雪,天地瞎眼般能见度。
他们躲进冰洞,黑暗里彼此鼓励说话。
能否活着走出去,祈祷是否有用于心灵?
猎人讲述,喝五瓶伏特加,又喝五瓶伏特加,
贫穷的自尊心和嫉妒使他失手杀了好友中尉。
自己当时生活很糟糕,正讨厌整个世界,
而富裕的中尉喋喋不休,醉中动手打起来。
猎人说,杀人犯阿列克谢,从此逃离人类。
他们避过一劫,爬出雪洞,坦诚相见了!
泰迪去了猎人的松木屋,地窨子。
“十二年了,还要三年,”猎人说。木头墙划满时光刻痕。“想家,想回伊尔库茨克。”
作者在三月二十二日日记中写道:
“厌倦了购物,厌恶电话和发动机中的噪音。”
种种理由,实际是在时光中迷失了自己,
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寻找被层层包裹的自己。
电影里,泰迪只想知道自己是否有精神世界
所以来了,泰迪认为在这里才是真正的生活。
是的,人类应该习得独处的自在和内心充沛。
书中西尔万·泰松写道 :“盘中是捕来的鱼,
杯中是打来的水,火炉里是自己砍的木头,
这是怎样的幸福感呢?”电影中,某日,
泰迪和阿列克谢谈钓鱼,谈奥巴马,
然后碰杯,然后一起开怀大笑。
阿列克谢酒酣时唱贝加尔湖荒凉的风景。
泰迪说:“这是我梦想的地方。”
阿列克谢说 :“这是没有梦的地方,回家去。”
春风有巨手,贝加尔湖冰雪开始消融了!
猎人开始发烧,咳嗽。泰迪给他读书,
猎人说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死后葬身贝加尔湖。
泰迪进城为他买药,两人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
树上的雪听得簌簌而落。实际上他让泰迪乘火车离开。人,体验必要的动物性生存,
也体验到必要的精神性活动,都很关键。
初春开湖,天地悠悠。泰迪返回贝加尔湖。
猎人死了。泰迪划船破冰,将他葬入大湖。
孤独中,他们互相拯救,都得到了拯救。
泰迪剃须,孤独的小舟离开了湖畔小屋。
影片中画外音:“六个月,宛若生活了一辈子。”
而作者因为与女友分手在拼命读书和忘却。
书中说:“在泰加森林的宫殿里
生活了六个月,六个月,好像一生。”
“我感到湖泊的景色在心中展开。”
“我唤醒了身体里的那个古老的中国人。”大湖卧着她凛冽的古琴,
寒风弹奏的水波向白雪的堤岸扩散。
围绕她转山,在林中雪径上,
细雪从触碰过的枝条簌簌坠下,如烟。
不再被茂盛遮蔽,开敞的山林
在东南角露出高大烟囱的灰色城池。
而这里,自己只被树木们掩映,
脚下厚雪让小兽般双脚深深浅浅踏下,
山雀凭借空旷和寂静传递着花腔。
爬坡,间或躲过一株红松,一株槭树,
呼吸是乳白的,一丝一缕的热气。
黄昏时,湖水入口处等候着安静的白桦,
在暗处新雪发出蓝色微光。灌木丛里,
有冰封住的刺玫果,雪被上艳红烧眼。
清澈琥珀的枝条,正吸引几只红尾鸫。
我有足够的耐心环湖七公里,
再风寒几日,水有骨,我可以走向她
坚硬的直径,碰到冰层之上的独钓人。
浮冰上光鲜的秋沙鸭休憩着,
头顶彩冠的被另一只雌性依偎。
越偏僻,一对小夫妻就越自足。
这山涧偶遇的阅读像灵感式警句。
跳水,一对朋克在舞池里回旋。
大厅冰河婉转,空山处得大自在。
翅膀滑翔如桨,啪啪奋击水面,
一串凌波微步如音符驰向高音区。
白桦林牵引脊背颃颉的浮光掠影,
一行道路,在湿润的云朵和蓝调中。
倒春寒,北风抖音入耳不绝,
两条狂龙对垒,互撕鳞片,
天下是白的。
乌鸦冻僵在北方枯枝,石头一样砸下来。
小十字星在南方被地球引力诅咒,坠毁八千公尺。
整夜围炉向火,听风,观雪,白头。
冷板凳上握紧手,思考爱和不爱都是有错的。
插图作者:左远红
灰蒙蒙,太阳像冷水里煮的蛋,
地平线忘记密码的树篱陷入迷僵局。
没,没有新鲜事物,只是南山的雪,
在尘世一点点变黑,有人煤烟里混世。
下班时偶遇老鼠,毙命于冰雪大街,
这个冬日,御寒的诗篇比皮毛潦倒。
锦帽貂裘混在冷暖人间,我想搬走
大地的冷板凳,冰雪两重天里抢救美人。
灯火泛起,西风烈里我裹紧大衣。
白日早早消遁,晚境塞满鸡毛蒜皮。
漫长之黑到了,这瞌睡后的计白当黑。
梦里有钝刀,词语为一首诗雕刻自己。挡不住了,整个一上午太阳的荷尔蒙,
又提升了广场一亩残雪隐约的枯草坪,
浅绿,遥看有,近观无。去年的枯丝,
如削发腐烂在新生的产床。
这一天光阴渲染的事物都在震颤翅膀。
那位冻红脸的环卫工也是,挥动铁锹,
铲除灰白的雪堆,最后的盐场亮晶晶。
市中心时髦女郎们遇到穿衣戴帽瓶颈,
美貌的内心乍暖还寒里有无声的雷霆。
更远群山中,雪水流下来,冰河阻塞,
彼此对过暗号后一时进退都互不相让。
无所谓了,虫子藏不住跳出来,睡蛇
缓缓松开盘紧的螺旋,舌叉试过风声,
又试探暖阳。山阴处,野猪们出游,
给冬天翻耕。鸟陷在软的枝条间欢腾。
冰凌花挺住了立场,黄色小花灼人眼,
脱胎的白蝶还是虚弱,踉跄奔赴过来。二月,北方雪原扯动白练奔跑。
冻云,天堂遗弃的草垛,没有火。
风,踉跄到尽头,蒙脸的巨人沉睡。
蓝色山脉如海,一抹落日后微红。
空旷,为一只乌鸦而飞,空旷,
这天地虚构的执念,在黑色树篱间
坠毁。仅将头颅垂向星月下的冻土,
纪念沉睡的蛇,虫蛹,僵硬的草根。
梦醒,冰凉的额头向北又荒凉一寸。
树,残破的手掌,扼住鸟儿的喉咙。
子夜,一只野兔从幽暗洞穴奋力一跃,
饥饿,使它的清影,为胃口瑟瑟发抖。
金刚从山头递来一张名片,
游人云不云烟的如猜偈语般苍茫。
枫林摊开白露,接与不接都将面对秋风棒喝。
西天钟声储蓄了足够肺活量,
在无量寿后山荡漾。边走边暮色,
寺院温暖的和尚抬头,寒山拾得空空荡荡。一颗松子砸下来,又一颗松子,
黎明起风,公园雪地上写乐府和绝句。
六点钟,枝头跳下来的饥饿小鸟,
在落雪甬路上写韵脚凌乱自由的新诗。
然后是小狗引导遛狗人或者匆匆步行者
写文笔细腻的散文诗,有时跳跃一下为着抒情。
八点钟,大小不一密集的轮胎上班时刻
写粗犷奔放的长诗,句子太长了,改成散文或小说。
烟火气里,词语倾轧着湿雪地,
白纸上的涂鸦越来越可疑。
直至清雪机轰鸣,撕掉街道上一张绢纸,
揉成团,打成浆,丢进运输车的废纸篓。
昨夜风暴,落雪,诗意,梦游人,生活本身,
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写。主管单位:哈尔滨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办单位:哈尔滨文学创作院
国内统一刊号:CN23-1109/I
邮发代号:14-49
地址:哈尔滨市南岗区一曼街253号
《诗林》编辑部
邮编:150000
电话:0451-84610478
shilin0451@sina.com
- 2024年《诗林》双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