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年春节是我们家人数最多的一年,疫情之下姐姐一家没回老家,叔叔冒着被隔离的风险从老家赶来和堂弟小两口团圆,我们家也留在南通,三家人聚在一起过了喜庆快乐年。
婆婆把河南人春节的饮食发扬光大,过了小年就忙碌起来,炸了一盆油条,蒸了四锅馒头,还跟着抖音学做了很多枣花馍,都是传说中的手艺。除夕姐姐一家四口也在,晚上还来了两个老乡,从中午就开始忙着包饺子,摆满了一个个案板,过年的氛围热气腾腾,满满当当。大年初一,三家人大大小小13口,火锅摆了两桌,大人一桌,小孩子一桌,我们家有史以来亲戚最多的一次,也是俩娃收红包最多的一次。
大年初四,我终于放假了,去叔叔家拜年,这是我们在南通第一次走亲戚,兴冲冲的,郑重其事的,春节终于有点仪式感了。
其他的时间都忙着打麻将,有空就战起来,争分夺秒,每天都打到晚上十点。打麻将是老李家的光荣传统必须要继承。老李还非要教我炸金花,我不会心理战,很快输了个精光,最后只能刮鼻子。
娃们长大了,一个大学生,一个初中生,一个小学生,三个人不用大人陪能组团出去玩了,吃吃喝喝玩的尽兴而归,可怜小石头被抛弃,只有追着哭的份儿。
简简单单的快乐,轻轻松松的团聚,过了个好年。
(二)
我已经两年半没回老家,回国后还没机会回去,竟然也没有那么想家。爸妈都好,各得其乐。我爸天天抱着手机看小说,我妈天天出去唱戏,她每次都会把唱戏的视频发给我,新烫了头发,穿着绿色大花长大衣,拿着麦克风落落大方,一板一眼唱的不走调。一个拉二胡的,一个打梆子的,一个吹笙的,一个唱的,四个人就是一个乡村版的《梨园春》。我妈这几年心态特别好,脸上笑容也多了,也越来越显的年轻了。
父母健康平安,家人各自安好,这便是中年人最大的幸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出了中国人最朴素的深情。
(三)
老李感叹:10年春节就我们俩在南通过年,凄凄凉凉,大年初一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十几年过去了,队伍发展壮大到三户人家,十几口人,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我们这三户人家也是中国人口迁徙的一个样本。
我和老李升学来到江浙沪,落户南通;姐姐姐夫做小生意,我们来了之后把他们也邀请过来;堂弟学的专业在江浙沪更容易找工作,也跟着来了。我们俩打拼多年站稳脚跟,晋身所谓的城市中产;姐姐姐夫辛苦开店,重点是培养一对儿女上学,一个已经考入大学,一个马上要中考,正奋力走在通过孩子实现阶层跨越的道路上;堂弟买了房,娶了南通的老婆,顺利扎根新城市。
从河南到江苏,从农村到城市,从一无所有到成家置业,这十几年看起来平平淡淡,仔细想想也是一个人的波澜壮阔。
我们俩被家族视作读书改变命运的代表——能到更繁华的城市,能看到更大的世界,能过上稳定无忧的生活(他们的想象),在老家人眼中这就是闪亮的人生。
以前我挺不屑于这种羡慕,冷暖自知,我对自身的处境没那么满意。但是这些年我看到故乡人艰辛的生存状况,各自的不幸,拼尽全力也只是活着,我这才意识到,农村人要想翻身是非常难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没有选择的。我跟随时代的潮流懵懵懂懂漂到一个稳定之所,过着相对体面富足的生活,其实是一种幸运。在中国通过升学来实现阶层越迁依然是最可靠的途径,教育焦虑症横行也就不难理解了。
从一个异乡人变成一个新市民,期间的心理挣扎和成长如同经历了一次人生进化,孤独、被排挤感,浓的化不开的思乡之情,对自我选择的怀疑和动摇,对地域文化的不适应,以及地域歧视带来的尴尬和愤怒。这十几年是个磨砺的过程,我学会了宽容和理解,也明白了服软和接纳,乐于做一个新都市人。有了小家之后我有了更多的牵绊,有了更多的现实责任,心安理得地投入到家庭生活中去,少了许多对故乡的依赖和留恋。我与故乡一拍两散,从某种程度上说获得了一种自由,但挥之不去的永远是乡愁,所以我们拖家带口又聚到了一起,用亲情抱团取暖,用爱让生活更甜一点,在共同的生活习俗中重建一种家乡的场景。
成年人终究要学会在遗憾中,在撕裂中,在不适中,心平气和地过日子,这并不容易,可是一旦拥有了,内心就会充满平静和力量。
今天下雪了,瑞雪兆丰年,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拥有更笃定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