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斯塔科维奇:“我讨厌托斯卡尼尼。”
情感
2024-11-04 08:30
北京
随着阿图罗·托斯卡尼尼的出现,现代指挥大师诞生了。他是终极的音乐名人,在意大利国内外享有极高的声誉,甚至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字,以至于登上了《时代》等杂志的封面。通过艰苦的排练,指挥获得了卓越的音乐成果,对乐手的要求是不折不扣的全身心投入。以火爆脾气而闻名的他在排练时常会折断指挥棒、掷出乐谱,甚至斥责乐手,只为不懈追求音乐的完美。托斯卡尼尼在帕尔马的贫困环境中长大,曾在当地的音乐学院接受严格的教育。随后,他加入了斯卡拉歌剧院管弦乐团,作为大提琴手参与了1887年威尔第歌剧《奥赛罗》的首演。托斯卡尼尼于1898年成为首席指挥,之后暂别一段时间,并于1921至1929年重返斯卡拉担任音乐总监。
托斯卡尼尼以一贯的坚定决心在桀骜不驯的斯卡拉歌剧院建立起秩序。按照传统,演出时剧院的灯应保持亮着(社交被视为与表演同等重要)。托斯卡尼尼却要求将灯熄灭,并禁止女性佩戴帽子,以免遮挡他人的视线。自1921年起,迟到者被禁止进入剧场,这一规定引起了许多人的愤怒。托斯卡尼尼在1903年《假面舞会》的一场演出中拒绝了要求安可的呼声,进一步引发不满。三年后,安可被全面禁止。这位在神圣的斯卡拉歌剧院推行改革的年轻新秀迅速树敌,其中首当其冲的是有权势的编辑朱利奥·里科尔迪。1919年,托斯卡尼尼与墨索里尼一同站在米兰的法西斯议会候选人队伍中。根据这位未来独裁者的说法,托斯卡尼尼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指挥家”。然而,到1922年罗马进军时,托斯卡尼尼已对法西斯主义感到失望。1926年,当托斯卡尼尼表明不会演奏意大利法西斯主义者的赞歌《青春颂》后,墨索里尼拒绝出席普契尼歌剧《图兰朵》的首演。1931年,托斯卡尼尼再次在博洛尼亚市立剧院拒绝演奏该曲,演出结束后被黑衫党追赶并遭到残忍殴打。
此后,墨索里尼对托斯卡尼尼进行监视,监听他的电话并没收了他的护照,直到国际舆论抗议声起后才将护照归还。托斯卡尼尼拒绝接受来自希特勒的去拜罗伊特音乐节指挥的邀请,而是在1936年创立了巴勒斯坦交响乐团(后更名为以色列爱乐乐团)。希特勒对此作出回应,禁止托斯卡尼尼的唱片和广播在德国播出。1938年,托斯卡尼尼集结了当时最优秀的管弦乐演奏家,组成了一支精英乐团,在卢塞恩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音乐会。65年后,他在斯卡拉的继任者克劳迪奥·阿巴多重振托斯卡尼尼的遗产,组建了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斯卡拉歌剧院的名指挥里卡尔多·夏伊于2016年出任该乐团的音乐总监。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托斯卡尼尼离开意大利前往美国。1946年回国后,他重启了遭盟军轰炸损坏的斯卡拉歌剧院。5,000名期待的观众坐满了剧院,而在斯卡拉广场及周边街道上聚集了4万名民众。数百万听众通过广播收听了这场演出。
站在指挥台上的78岁托斯卡尼尼看上去宛如一位救世主。以赛亚·伯林将他形容为“我们时代最具道德尊严和鼓舞人心的英雄”。
然而,根据几乎与托斯卡尼尼处在同一时代的伟大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在《见证——肖斯塔科维奇》一书中的口述,无论从政治立场,还是从人品方面,肖斯塔科维奇似乎对托斯卡尼尼都是嗤之以鼻,充满厌恶的态度。粗汉无论在什么领域都一样,无论是在政治方面还是在艺术方面。不论在哪里,他总是想当独裁者、暴君。他总是要压迫每一个人。结局总是很坏,这是规律。使我感到难受的是,这些虐待狂总是有崇拜者和追随者——而且是真心诚意的。典型的例子是托斯卡尼尼。我讨厌托斯卡尼尼。我从来没有到音乐会听过他的指挥,但我听够了他的唱片。我认为他对音乐的处理是可怕的。他把音乐剁碎了,然后在上面浇上令人恶心的调味汁。托斯卡尼尼给我“面子”,指挥了我的交响乐。我也听过这些唱片,它们毫无价值。我读到过描写托斯卡尼尼指挥风格和他指挥排练时的作风的资料。那些形容他的可厌的举止的人为了某些理由反而对其感到愉快。我简直不能理解有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我认为那些举止令人生气,不是令人愉快。他对音乐家又叫又骂,并且以最不顾体面的态度大吵大闹。可怜的音乐家们必须忍受这一切胡闹,否则就会被解雇。可是他们甚至开始在其中看到了“某些东西”。当然,你对此必须习惯。因为,如果你每天都遭到嘲骂,那你要么就是逐渐习惯它,要么就是发疯。只有坚强的人才能介忽这两个极端之间,可是在乐队演员中又有多少真正坚强的人呢?集体演奏的习惯培养了牧群的本能。当然不是每一个人,但是有许多人,而这些人都捧着托斯卡尼尼。托斯卡尼尼把他指挥我的《第七交响乐》的唱片送来给我,我听过后非常生气。什么都不对头。精神、性格、速度都不对,拙劣的粗制滥造。
我写了一封信给他,说了我的看法。我不知道他究竟收到了没有,可能是收到了,但是假装没收到——这完全符合他的虚荣和妄自尊大的习性。为什么我会认为托斯卡尼尼不让人家知道我给他写了信呢?因为很久以后我收到了一封从美国来的信:我已被选入托斯卡尼尼学会!他们一定以为我是这位大师的热诚的崇拜者。我开始定期收到唱片——全是托斯卡尼尼的新唱片。我唯一的安慰是至少我手边总有可以当生日礼物送的东西了。当然,我不会把这种东西送给朋友。但是送给泛泛之交有何不可呢?他们感到愉快,我则少了一些麻烦,给一个你不特别喜欢的,并不熟识也并不尊重的人送些什么生日礼物或纪念品,这是生活中最难处理的问题之一。乐队指挥往往是粗暴、自负的暴君。我年轻时常常不得不和他们狠狠得斗,为了我的音乐和我的尊严。他们有些人想做我的“赞助人”。多谢了!什么赞助,我想起就恶心。所谓赞助通常是赤裸裸地企图把他们地意志强加给我。所以,我不得不唐突地谢绝这些赞助人,就是说,请他们安分守己。在有人对你粗暴的时候,要用一种一劳永逸的方式回答他使他再也不想对你粗暴了,这并非易事。这是一种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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