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三十,与年少时相比,总会有一些变化,比如对人对事的态度。
以前,听别人说某个人不好,就真的会认为那个人不好。别人说某件事,也会信以为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别人说某个人时,只会静静聆听,然后莞尔一笑。别人说某件事时,也不会轻易相信。不是不想插嘴,而是渐渐明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艰辛和不易,对别人多一份理解,总比说长道短强。不是不信任,而是渐渐明白,对任何事,都要学会分析,这样才不会放太低级的错误。
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长大,又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份成熟。有些改变是不经意的,如不同的年岁,看相同的风景,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这个春日,当连片的金黄的油菜花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小坝依然纤秀,菜花依旧灿烂,心里却少了当年的喧嚣与轻狂,多了一份安静与遗憾。心里默念:勐佑坝的油菜花,我回来了。
物是人非,这样的感慨,真的很沧桑。只不过,它是人一生中无法逃过的境遇。
山水还在,当年朝夕相伴的校园还在,和同学在油菜花地边看书的情景依然清晰,似乎时光可以倒流。只是,这些遥远得只能回忆。
慢慢地走近当年和同学经常看书的那一块,长满青色藤蔓的田埂,田埂边狭长的小径,小径上背着篮子不时走过的农人,不紧不慢的脚步,让你去猜想人一辈子,究竟能走多远,猜想人一辈子,能走在花丛中的时间,究竟能有多少?或者,你可以猜得很浪漫,毕竟,在油菜花地边看书的初中时光,足可以跟浪漫沾边。
那确实是一段不知愁滋味的悠然时光。
放学后,总会约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到地边坐成一排,看自己需要预习或复习的科目。看累了,总会站起身在地边走来走去,不时的弯下腰,闭上双眼闻闻油菜花的味道。记得那时学校的广播里会播放同学们写的散文,至纯至真的文字经过稚嫩嗓音的咀嚼,伴随着轻柔的音乐,飘落在一朵朵金黄的油菜花上,聚精会神看书的女孩循着音乐起身,走向花丛深处,什么也不想,纤瘦的背影,让人不自觉的怜爱。
初中时光,回首时,即使岁月远去了,青春的模样依然清晰。
初中毕业后,再次回到勐佑,是四年之后。那时的我,刚刚二十岁。稚气未脱,带着憧憬,带着梦想,走上工作岗位,迈出从学校走向社会的第一步。
记得和一位同事去走访农户时,走在开满油菜花的小径上,他说:“很久以前,人们要把县城定在这里,头天晚上在坝子的一角插了个木桩,第二天早上木桩飞到了凤山顶。所以才把县城定在了凤山。”说这话时,同事的神情里充满了遗憾。我却庆幸,县城没定在这,要不然,这金黄色的油菜花就没了生存的空间,代替它的会是数不清的水泥房和水泥路。
尽管,七年之后,我可以再次入油菜花地,是托直入油菜花地的水泥路的福。
这条水泥路名叫凤习路,是至今为止到这个坝子的唯一一条二级路。记得当初在勐佑工作时,油菜花开时节,晚饭后几个要好的同事喜欢相约着到开满油菜花的小径上散步,那时穿过油菜花地的,是一条弹石路,在散步期间,一个同事说:“要是有辆自行车,现在的我们可以像韩国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浪漫。”所有人都表示赞同,然后静默,也许各自都在想着自己心里未来的白马王子。
当时的我,还向她们朗诵了很多人所熟悉的徐志摩的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大概,那就是20岁的梦想,也是20岁的忧伤。在那些有夕阳的傍晚,我站在油菜花间,凝心静气,轻轻地遥想着未来,未来很美。
好多年过去了,我也早已离开了勐佑,生活应该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奔波忙碌,酸甜苦辣,人生路上不如意十有八九。只是在心底,还留有一份在油菜花地间畅想未来的美好。
我是地道的勐佑人,每年也要回老家好多次。按理说,每年的油菜花开,我都可以看到,只是那年离开后,真的没看到过勐佑的油菜花,因为回老家的路不经过勐佑坝。很多次,想要绕道而行去看看,却总因这样或那样的事,一直未能如愿,直到凤习二级路通行。
因为凤习路,回家缩短了半个小时的车程,也不必绕道就可以看到油菜花,对凤习路会有一种莫名的亲近。那亲近,来源于凤习路本身,还是久违的油菜花,我说不清楚,心里也不想弄清楚。有的东西,已完美结合,为什么一定要分哪个更好?
当年,走在油菜花地间,身边总有人陪伴。如今却一个人前行。其实这样刚刚好。就想这样一个人与油菜花亲近,向它诉说心里的思念与企盼。
与当年相比,小坝多了一幢幢漂亮的民居楼,白色的墙、明亮的窗户、紧闭的房门,让人忍不住去猜想,猜想主人的样子,还有他们的故事。我知道,每一幢楼,都有一个故事,不同的楼里,演绎着不同的故事和人生。
突然之间,一扇紧闭的房门开了。门里走出一家三口,走在前面的是挑担的爸爸,走在后面的是背篮的妈妈和女儿。我的擦肩而过,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爸爸依旧挑他的担,妈妈和女儿依旧背她们的篮,沿着一路延伸的小径,悠悠地走着,走向他们要到达的地方。
喜欢油菜花的人不止我一个,来看油菜花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如每个人都喜欢美好的东西。他们因为看到太多这样的人,所以不会注意。
每一个和我一样来看油菜花的人,不知是否也和我一样,从黎明出发,沿着朝霞一路前行,抵达那一片金黄,然后再缓缓启航。没有激动、没有忧伤,也不说再见。留一片宁静给自己。
沿着来路返回,依然是金黄的油菜花,依然是悠悠的小径。
到车上小憩时,翻开随身携带的书,眼底流入这样的句子:“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生活的繁重,竞争的激烈,常常让我们喘不过气。走不动时,不妨停停脚步,在宁静中找寻生命的透彻与坦诚。
每一个人,都需要这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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