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阿香的过往(之一)
作者 杨德光
阿香老了。
她坐在门前晒太阳,怀里抱着一只灰色的小猫。虽然她没有往日的丰润了,皮肤还是白白的,肌肉却松弛了许多,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张皱纹的脸,让人感到她的青春己不存在,她就是一个农村老太婆了。
冬季的阳光暖暖的,她喜欢坐在门前晒太阳。脑海里时常想起年轻时的模样及青春的冲动。她昏昏欲睡,享受着阳光赐予的温暖。她小声地嘟囔着:“老了,老了。”她的微笑依然妖媚,那是青春留给她的唯一符号。
阿香年轻时,每天脸上涂点雪花膏,白白的皮肤,白皙的脸,苗条的身子像风吹杨柳,走到哪里身上都散发出一股香味。
阿香是一个养女。
20岁那年,她嫁给了一个国民党的军官,享受过一段快乐的日子。淮海战役的时候,她的男人被打死了。兵败如山倒,她随众逃到一个山村里,一个40多岁的男人收留了她。她当时年轻漂亮,白白嫩嫩的。从未沾过女人味的老光棍,尽情地享受这个女人带给他的快乐。
这个国民党的军官姨太,自从跟了这个男人后,生活安稳了。她的家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从不对人说。她爱美,爱打扮,走路的样子很淑女,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谜人的笑容,村里的光棍看见她,一个个像丢了魂,谗猫一样的荷尔蒙瞬间提升。她的话不多,不随便与人说话。
解放初期,村里人穷,连个裤腰带都没有。有的用一根布条系在裤腰上,有的用草绳束一下裤腰。还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大大的裤腰掖巴一下就行,那时人的裤子肥大,不像现在的健美裤,线条一清二楚。那时没有裤头,也没有穿裤头的习惯。出门穿一条裤子就行,裤子上还有许多补丁,那是穷。不系腰带,闹出过笑话。
有一年春节全村人看社戏。未开演前,一个男人站在櫈子上挂汽灯。因台柱有点高,他踮起脚尖往上挂,肚子吸了一下,裤子掉了下来,赤裸裸的,看社戏的人起哄了一番。还一个叫贵生的男人,常常与一个村嫂开玩笑。一次他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猛地把她的裤子往下一拉,裤子掉了下来,人们哈哈大笑,这个女人边提裤子边骂他,不是真心的骂,是那种半真半假的昏话。
农村人爱开玩笑,那时没有文化,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即使有点过激行为,也没有人在意,嘻嘻哈哈地生活,是那个小山村的习俗。
夏天,阿香喜欢穿白色的衬衣,一条黑裤子,白袜子,黑布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个发卡别在乌黑的头发上,干净利落。
农村人的称呼论资排辈,不是乱叫的。阿香虽然只有20多岁,辈分长,有的喊她小奶奶,有的喊她阿婆、香婶,与她男人平辈的,阿嫂、阿妹地称呼她。
那年那月,秋收过后,耩上麦子,就没事干了。队里让男女劳力挖沟修渠,搞水利建设,县、乡组织村民到外地挖大运河。没有机械作业,都是人抬肩挑。阿香的男人能吃苦,啥活都肯干。她男人去大运河工地劳动,有时半个月回来一趟,与阿香温存一夜。笫二天又匆匆地赶回去,上级组织比赛,谁表现的不好,轻则挨批评,重则给戴上“地富反坏右”的帽子,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阿香天生不是干活的人,细皮嫩肉的,嫁了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她与自己的男人没少干那事,多年也不怀孕,村里的人风言风语:“母鸡咋不下蛋呢?”“那么艳丽的花不是白开了吗?”等等。无奈之下,那年夏天,她跟村里的一个人好上了,他是个光棍,没有找到媳妇。他对她殷勤、关心,经常偷偷的给她几元钱让她用。阿香知道男人的心思,也就暗地里让他偷吃点禁果。这个男人在地里护秋,为生产队看护庄稼。因为荒年,怕夜里有人偷红薯、玉米、高梁之类,护秋时他住在生产队盖的2间草房里,离村庄很远。吃过晚饭,她悄悄地跟着这个男人到地里去。男人护秋是为了挣工分,一夜10分,合成2毛多钱。阿香去是为了早日怀上娃,堵住那些爱说闲话的女人的嘴。
一天夜里,阿香与那个男人在地里的房中干那事。一个叫二狗的护秋员路过这里,听见屋里男欢女爱的声音,他停下了。想知道是哪个女人在这里作爱。为了不被发现,他躲在玉米地里,想看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他等了2个多小时,脸上、脖子上被蚊子叮了几个大疙瘩,气得心里骂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害得他活受罪。
他想到自己看护庄稼的棚里睡觉,又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心里的苦,心里的痒,恨不得睡了那个女人才解气。
女人从屋里出来了,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清楚是阿香。那个男人让她快点回家。阿香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把裤子重新提了提。小声说:“明晚我还来。”俩人又缠缠绵绵之后,阿香一人回家了。
二狗垂涎欲滴,他没有媳妇,看见阿香正在扣上衣的扣子,白白的胸脯和两只奶子颤颤地。二狗看呆了,他也想跟阿香睡觉。
小路两边的玉米长得高高的,他悄悄地跟着阿香,从背后猛地抱住她,心急火燎地把她按倒在地上。阿香吓了一跳,想反抗,看清是二狗,小声骂了他几句,也没太挣扎就依了他。办完事,二狗问:“我还想找你咋办?”阿香说“不怕掉脑袋就来,俺家那口子是杀猪出身,你知道不?”二狗说:“他过去是个杀猪的,现在不杀了,他能把我咋样?”阿香说:“想死,就去。”阿香拍拍屁股上沾的草和土,提上裤子哼哼唧唧地走了。
阿香的男人叫徐正武,哥哥叫徐正文。弟弟叫徐正义。他们的父母死的早,徐正武小的时候经常有病,跟着大哥大嫂长大的。他有点瘦弱,自从阿香跟了他后,人精神了很多。村里的人夸他有福气,娶了个美人。无奈就是不怀孕,他怪自己小时候差一点饿死了,没了那东西。为了让阿香高兴,他处处让着阿香,暗示她找个男人,借个种,怀个孩子,为徐家传宗接代。
阿香跟哪个男人好上了,他不知道。他相信阿香的眼光。他疼阿香、爱阿香,每天做好饭菜端到她的面前,烧好水让她洗脸、洗脚、洗澡。他做了男人应该做的一切,只要阿香高兴、快乐就好。
半夜了,阿香还未回家,他到院子外边看看。他知道她有相好的了,这不怪她,是他答应她这样干的。
阿香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了。徐正武小声地说:“累了吧。”阿香说:“我洗个澡。”她男人说:“洗澡水烧好啦,我给你弄去。”阿香走进院子里,她男人把院子的木门栓插好。拿出她洗澡用的大木盆,把锅里的热水倒到木盆里,加点凉水,用手试试水温。他说:“水正好,你洗吧。”
她在院子中的一棵大枣树下,脱光衣服,斜躺在浴盆里泡一泡。皎洁的月光洒在院中。想着二狗占了她的便宜,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慢慢地洗着,她要洗去男人的那些脏物,尤其是二狗强奸她时的井喷。
一会儿,她朝屋里喊一声:“来给我擦擦。”她站在木盆里,他男人拿着一块柔软的毛巾,给她混身上下擦干净,又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她穿上。
她累了,上床睡了,拿一块毛毯盖在身上。男人睡在她的侧旁,不说话,怕影响她睡觉。
村里谁家的狗“汪汪”地叫个不停,不是遭小偷了吧?男人侧耳听听院子里有没有动静,灾荒连连,盗贼四起。村东头李奶奶灶上的铁锅被小偷偷走了,还把锅里的一点稀粥喝了。他辗转难眠,担心小偷到他家里来,只有小心才是。
阿香累极了,睡得很香,男人看看自己的女人,白白净净的脸上消瘦了许多,他有点惜金悲玉了。明天到集市上买二斤猪肉,给她包点饺子,照顾好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天职。
黎明前,雄鸡叫了,徐正武悄悄地起了床,到锅屋里烧水、做饭了。他每天都是这样,对阿香忠贞不渝,爱在心里。
阿香睡醒了,伸伸懒腰,穿上衣服,来到院子中。男人听见阿香起床了,把暖水瓶里的热水倒在脸盆里,把她的缸子里倒上温水,让阿香洗脸、刷牙。阿香洗漱完,到屋里的镜子前照了照,黑黑的头发油光发亮,她梳好头,把发卡别在头发上。朝脸上抹一点雪花膏,细细地揉擦均匀。收拾利索,她到饭桌前坐下,男人盛好饭、拿上馍递给她。男人呼啦呼啦地喝着稀粥,吃点自己腌制的大头疙瘩咸菜,他给阿香夹了一点放在她的碗里,说:“慢点吃,今天我去赶集,称二斤猪肉,给你补补身子。”阿香说:“花那钱干啥,今天队里不干活了?”她男人说:“不知道,不出工少挣10分,也没啥。”女人说:“你自己定吧。如果集上有卖头巾的,给我买一条。”
阿香想起二狗做的那事,对男人说:“二狗太不讲究了,他叫我婶子,还那么赖皮。啥时让大哥家的孩子找几个人教训教训他。”她的男人问:“他对你那个了?”阿香说:“没有,他看我时眼神总是怪怪的,不怀好意。”徐正武说:“他要对你那个了,我宰了他。”
阿香迟疑了一下,不想把二狗强奸她的事挑明,怕自己的男人受不了,真的去宰他。也不想让这事传出去让人笑话。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别找大哥了,他问起来为啥揍二狗,也不好说,算了吧。”徐正武说:“行,啥时需要,我就找哥去,找老三也行。我一人也能宰了他。”阿香说:“这事不说了,你赶集去吧。”徐正武收拾好饭桌上的东西,刷好锅碗瓢盆,朝上衣的兜里装了10多元钱,出门赶集去了。
没多久,阿香怀孕了。不知是那个护秋男人下的种,还是二狗下的种。阿香心中忐忑不安,她的男人不知阿香与二狗那档子事,甚为高兴。
二狗与阿香做过那种事后,像中了邪一样,时常到徐正武的家中找阿香,阿香把他臭骂了一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满嘴胡说,你就死定了。”二狗死皮赖脸,不怕她吓唬。
一次,二狗喝醉了,拿着刀子到徐正武的家中闹事,徐正武把二狗狠狠地揍了一顿。二狗恼羞成怒,后来找了几个人报复徐正武,由于下手太重,把徐正武打死了。动静闹大了,正赶上“四清”运动,二狗系主犯,被枪毙了。
阿香生下个女孩,起名徐香菇。徐正武死后,那个叫田山楂的护秋男人,住进了阿香的家中,照顾阿香和她的女儿。
半年后他与阿香结婚了。婚后,又生下1男1女两个孩子。田山楂为人厚道,干活不惜力。在“农业学大寨”的时候,当上了生产队长。
作者简介:杨德光,字,春晖。1969年入伍,徐州人,党员,军转干部,退休。喜欢写作,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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