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华堂:乡亲】池渔:膘孩出山(一)

文摘   文化   2024-09-20 10:28   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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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鼎革生于一九七八年初春,听大王头村里老人说他出生的前几天电闪雷鸣,暴雨连连,村前干枯多年的河床居然大发洪水。毋鼎革生下来就长的肥,孩也欻莽,看到谁家在奶小孩他都敢上去叫声妈然后钻进怀里蹭口奶水,坐月子的妈妈们都也乐意抱抱这个大胖小子,别人家的孩子乳名叫什么狗娃、蛋蛋,他却被邻家起了个响亮的奶名——膘孩。


膘孩的童年是相当快乐的,爷爷和父母亲都在矿上当工人,家里就和奶奶俩人,也没人很管他,手里拽个舅舅做的木头车,后面跟条奶奶捡来的大黑狗,嘴上进进出出两筒浑鼻涕,这是膘孩的标配,每天就是各家各户串门,奶奶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家膘孩是福星,自从福玲生了膘孩,家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老人们也许不懂,这是膘孩赶上了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发,谁家的日子不是一天比一天好?七零后的这一代,经历了改革的浪潮,见证了社会的变迁,他们的人生犹如一部华丽的史诗。从小时候的贫困到现在的富裕,从单一的娱乐到现在的多样化,七零后的人生轨迹犹如一条鲜明的时间线,是时代的见证者,也是时代的塑造者。


毋鼎革和所有的同年代的人一样,逮住好的死吃,早上稠饭干两碗,中午碗里有两块肉一般都是放到最后再嚼个满口香,傍晚喝米汤把豆从嘴里吐出来放口袋,等着学校上自习当干粮分。下了自习不着急回家,先去村里老先生家里听小说,什么童林传》、《大小八义》、《说岳全传》、《薛刚反唐》等等耳熟能详,村里放电影坐幕布后,一说哪个村有宽银幕电影那是多远都要走着去看,村里庙会唱大戏坐舞台边敲锣打鼓拉二胡的比划着,看演员后台洗脸换衣服盯着看,女演员上厕所扒茅墙戳窟窿看,课间学唱戏撕破噪子读祭文,中午不睡觉能把村口池塘里的青蛙抓起来都给祸害一遍,找根空心草秆,捅进青蛙屁眼,吹大青蛙肚子,挣扎着漂一水面,这个年代的农村孩子真是胆大包天,糗事做尽,无所不为,无法无天。


再后来,大队的工作队搬来了一台电视机,村里人开始迷恋看电视了,总认为电视里播放的就是真实发生的事,从那个时候开始膘孩正式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东宝儿,想什么呢? --想葛玲。偷袭吧,偷袭吧,新时代的东芝。小男孩海这边喊“美菱……”,小女孩那边答“阿里斯顿……”这些电视广告词朗朗上口,现在回忆起来感觉都很美。那时候的电视剧一晚两集,集集不耽误,大人看的神魂颠倒,小孩看的五迷三道。国内电视剧以各大名著为主,每每开篇都会找位浑厚的男中音来说一句话,以正视听。“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那时候的人先是喜欢聊战争片、武打片,慢慢开始迷恋农村题材的生活片,都市题材的爱情片。电视,让整个小山村的夜晚不再沉闷,村里人们的生活有了生气,田间地头、校园课间,每个人都忽然和变了个人一样,俏皮话多了,女人和孩子身上的穿戴也发生了改变。膘孩的日记作文刚开始写的就不能看,胡编滥造,照抄模仿,“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今天晴,天真蓝,万里无云。”“今天,我和狗蛋到姥姥家的西红柿树上玩。”有了电视,膘孩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了自己的思想,梦想有一天能背起行囊,走出大山,走进摩天大楼,登上海洋轮船,到异国他乡也能蹭口饭吃,于是膘孩的日记作文有了思想,有了灵魂,五年级县里作文大赛他给获得一个三等奖,回来校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五年级毋鼎革将来会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上青蛙大学,当国家干部,校长也不知道清北,那时候的老师就知道让学生考师范,以为中国的最高学府叫青蛙大学。

那篇作文其实屁都不算,就是膘孩暑假去矿上找他爸,车间里有本书垫了桌脚,他拿回来翻看了一个暑假,文字还能这样表述,人与人之间还能这样玩,这是村里的章回小说、老人的民间故事里不曾看到的。“夜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夕阳晚霞隐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脸上少了那副黑眼镜,两只大眼睛像剥掉壳的煮熟鸡蛋”。再后来,膘孩又在电视上看了电视剧《围城》,心里默默的记下了每集开头的那句旁白: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膘孩并不懂这句话的内涵,但就是被小说里的文字所吸引,觉得方鸿渐的世界很精彩,特别是遇到各种美女的缠缠绵绵,特别是遇到各种人物的是是非非,特别是是各种地方的出出入入等等。是不是因为这本书,膘孩终于长大了,不再沉迷于民间故事,不再每天领着一帮鼻涕虫上山抓疙羚,不再爬树掏鸟蛋,膘孩开始思考人生,开始思考怎样出山,像方鸿渐那样去打开美好世界的无限期待。


那一年收假以后,学校里再也没人管膘孩叫膘孩,膘孩正式启用他的名字——毋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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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顽石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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