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栀子花香!”
复习期间拖着疲倦的脚步走进家门,突然被一缕清甜的香味击中。无须多想,脱口而出,栀子花!
餐桌上摆放着几朵洁白的栀子花,静静地吐露芬芳,虽已离开枝头,但依旧新鲜饱满——是婆婆刚刚采摘回来的。我拿起一朵,放在鼻翼下细闻,是熟悉的味道,只是凑近了,味道过于浓烈,反而失了清甜。
栀子花的记忆是儿时的记忆,与灌满水的稻田有关。当水汪汪、明晃晃的稻田成片出现时,栀子花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人们的发髻上,衣襟上。
那时候还没有插秧机,全靠人工。一户人家总有好几亩地,劳力不足的人家便会请插秧队过来帮忙。
我家请过一次,那次插秧队里所有的女工都别着一两枚栀子花。绿色的茎托上系上一根白色的棉线,随意地挂在胸前,或用钢丝卡别在青丝间,所到之处,总能留下一缕清香。
听说插秧队里的某某家有一棵栀子树,她采下一把分送给姐妹们。小小的我第一次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栀子花是用来分享的。
在那个没有迪奥香奈儿的时代,栀子花便是乡下人最好的香氛了。
想想她们赤脚踩在水田中弯腰劳作,背灼炎天光,但惜夏日长。弯腰间、挥汗间有这幽长的香味陪伴,一定会减轻他们不少疲乏。
这个记忆一直模模糊糊地停留在那个夏天。那时候的我大概五六岁,开始知道什么是美。
后来,我便留意起这洁净芬芳的花儿来。
每到田里灌满了水,像明镜般映出蓝天白云,我总会想到栀子花开了。
我家没有栀子树,常常是左邻右舍从别处得了一些便送我几朵。我会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拿回家,放在盛满清水的磁碗中。这些白玉碧瓷般的花骨朵能肉眼可见地舒展、绽放。
将馨香从枝头蔓延至室内,极简的方式却是人们绵延至今的智慧。
今年婆婆带回的栀子花也是一个友人送的,城市拆迁的进程没有影响到他家小院,她种几棵花,养几只鸟,自是怡然自得。
而今这几朵花从她的小院来到我的跟前,幽幽散发着清香,因为这沁人的芬芳,我一鼓作气批了三小时试卷不知疲倦。晚上拿起一朵放在床头,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梦中香气逸馨,如在花野。
第二天我向婆婆的友人表达我的谢意,她笑呵呵地说:不是啥贵重的东西,怎么要谢呢?多一个人喜欢,我也多一份开心。
果然,栀子花是用来分享的。
与姐妹们说起这些天对栀子花的迷恋,没想到她们也一样喜欢。吃好饭随意走进一家店,我们竟异口同声:呀,栀子花香。原来店家用了栀子花的香氛,还原度很高。小璐同学执意买下,一人一瓶。从此,瓶中的栀子花调谢后,栀子的馨香却依然萦绕在我左右。
栀子花是用来分享的啊……谢谢生命里有那么多“手有余香”的懂得分享的人。
曾祺先生曾言:“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
而我乃一介凡人,就爱这平凡普通的花,爱这平淡生活中被惦念的一缕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