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在陕北插队落户时,我们知青替“偷汉”的婆姨讨公道

文摘   2024-11-09 12:20   陕西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半个世纪的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了,我们也从翩翩少年变成了白发老人。年轻时经历的一些事情已经渐渐淡忘,唯有到陕北插队落户的那段时光我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情。特别是为“偷汉”的婆姨讨公道的经历,我记忆最深刻。

我是1969年1月19日和同学们一起乘坐知青专列离开北京的,专列到达陕西境内的铜川车站后,我们在铜川住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又乘坐大卡车一路北上,总共历时三天多的时间,终于到达了插队落户的目的地—陕北延安地区的赵家坪大队。

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大队书记宣读了知青分配名单,我们九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赵家坪四队,赵安平队长安排我们住在了拐沟南边的两孔土窑里。

我们居住的那两孔土窑是赵队长家以前住过的土窑,他家在旁的地方打了新窑,这两孔旧土窑就闲置下来。我们知青来插队,没有更好的住所,只好暂时住在这两孔破旧的土窑里。因为这两孔土窑的灶台都坍塌了,冬天也不方便取土和泥垒砌灶台,烧炕时只好在炕洞里烧火,我们也只好轮流到老乡家吃派饭。

头一天我们五名男知青是在小队会计赵发民家吃的派饭,一天三顿饭都是吃的高粱和玉米面掺在一起蒸的发面团子,早晨没有菜,吃的咸菜,喝的玉米面糊糊。午饭有菜,是酸菜炖洋芋,晚上喝的菜汤。

第二天是在社员刘玉成家吃的派饭,一日三餐和赵会计家的伙食差不多,早晨吃的咸菜是用熟棉油拌过的,晚上喝的小米稀饭。刘玉成两口子话都不多,很实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刘玉成就圪蹴在土窑里的脚地上低着头抽烟,时不时地抬起头说上一句:“多吃,吃饱。”我们碗里的小米稀饭还没喝完,刘玉成的婆姨就等在旁边准备帮我们舀饭。

在刘玉成家吃了一天派饭,我们就被刘玉成两口子的淳朴善良和热情所感动,不说他们家的伙食好赖,我们都吃得很饱,也很舒心。但我们心里都有一个疑问,刘玉成长得又黑又丑,他婆姨却特别漂亮,这月老是不是牵错了红线?

当我们再次到刘玉成家吃派饭时,已经快到春节了。那天午饭我们吃的是白馍,一人一个白馍,吃不饱再吃黑面团子。菜是猪肉和酸菜、粉条一起炖的。尽管猪肉很少,我们来到陕北在老乡家吃派饭,还是第一次吃到猪肉,也是第一次吃到白馍。

吃饭的时候,刘玉成的婆姨笑着对我们说:“过年的时候你们赶不上在哦(我)家吃派饭,今儿炖了猪肉粉条,就当是过年哩。”听了刘玉成婆姨的话,我们心里暖暖的。快一个月没见到荤腥了,我们早就馋得够呛了。

春节过后,赵队长给我们垒砌了灶台,他亲自到公社供销社给我们买来了一口大铁锅和一应生活用品,我们也就不用到老乡家吃派饭了。在老乡家吃了近两个月的派饭,刘玉成大哥家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最深刻。我们私下里闲聊,大家都说刘玉成两口子最实在,心眼也好。

春耕春播生产开始以后,我们天天和乡亲们一起出山劳动,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熟悉了。后来听一位大嫂说,刘玉成的婆姨叫武桂香,她娘家是富农,就是因为家里成分不好,她才嫁给了贫农成分的刘玉成,刘玉成还比武桂香大五岁。当年武桂香二十四岁,刘玉成二十九岁,他俩结婚快两年了,武桂香还没怀上娃娃。

武桂香很善良也很勤快,拔麦子的时候,她干完自己的活,回头就来帮我们知青拔麦子,还教给我们怎样扎麦个子。我们知青对她的印象很好,大家都很热情地喊她桂香嫂子,半晌在地头歇歇的时候,女知青都坐在她身边,和她拉话,还跟她学说陕北方言。

记得是1971年冬季,不知是什么原因,大队隔三差五就召开社员大会批斗四类分子,每次都是大队的民兵连长赵成功负责批斗,也是他带领民兵到成分不好的家庭去抓人,有时还用绳子绑。

刚开始只批斗那两名地主和家属,有一天我们突然看到桂香嫂子也在土硷畔上,和被批斗的地主富农站在一起。我们去问刘玉成,刘玉成难受地说:“民兵连长说她娘家是富农,是四类分子,四类分子的子女也要接受批判好好改造哩……”

那个冬季,桂香嫂子在台子上站了好几次,有一次民兵连长赵成功还掐着她的脖子让她低头弯腰,武桂香不服气,挣扎了一下,赵成功竟然从一个民兵手里接过枪,用枪托子往桂香嫂子屁股上打。看自己的婆姨挨打,心疼的刘玉成大哥圪蹴在地上一个劲抹眼泪。

到了来年开春,春耕春播生产开始以后,地里的农活忙了,批斗四类分子的运动也就告一段落。从那之后,我们感觉桂香嫂子好像变了一个人,很少再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也是从那之后,民兵连长赵成功总是找武桂香的毛病,武桂香知道自己家的成分不好,她只能是忍气吞声,没少受赵成功的窝囊气。

1972年夏天的一天中午,赵成功突然来到了刘玉成家,他看刘玉成没在家,就对武桂香动手动脚,性格倔强的桂香嫂子气不过,摸起扫帚就打赵成功。赵成功恼羞成怒,一脚把武桂香踹倒在了地上。

听到哭叫声,有两名婆姨跑到了刘玉成家的院子里,看赵成功还在踢武桂香,一名婆姨就质问赵成功:“你咋能打一个婆姨哩?”“她偷汉……”赵成功撂下半句话,匆匆走开了。

那两位婆姨竟然相信了赵成功的话,以讹传讹,武桂香“偷汉”的风言风语在村子里就传开了。因为这事,刘玉成大哥还打了桂香嫂子。

我们都觉得桂香嫂子是个正经人,都不相信村子里的传言。一名女知青偷偷问桂香嫂子,桂香嫂子抹着眼泪说出了赵成功欺负她的经过。后来刘玉成大哥也知道错怪了他婆姨,可他一向憨厚老实,明知赵成功不是个东西,他也不敢找赵成功替他婆姨讨公道。

一天中午,桂香嫂子一个人在她家自留地给玉米锄草,路过的赵成功看周边没人,就凑到了桂香嫂子身边调戏她,桂香嫂子扛起锄头就往家跑。那天我去水井挑水正好遇到了神色慌张的桂香嫂子,就问他出啥事了,她含泪说出了实情。

回到知青点,我们五名男知青商量了一下,决定替桂香嫂子出口恶气,不能让一个淳朴善良的女人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在陕北农村,“偷汉”那是极不光彩的事情。

一连两天中午,趁着歇晌的功夫,桂香嫂子都去她家自留地干活,我们躲在她家自留地坡上的高粱地里偷偷观察,赵成功就故意从那路过,在那附近打转转,桂香嫂子看到赵成功,扛起锄头就往家走。

那天晚饭后,我们把刘玉成大哥叫到知青点,把我们想替桂香嫂子讨公道的想法告诉了刘玉成大哥。刘玉成大哥起初不同意,他担心惹下大队的“活阎王”以后日子不好过。张扬是个急性子,他生气地对刘玉成大哥说:“你真不算个男人,连自己的婆姨都不能保护,还不去找棵歪脖子树吊死……”

刘玉成被张扬激怒了,他说就算去蹲监狱,也要替他婆姨出这口恶气。别看刘玉成大哥平时蔫儿吧唧的,真来了脾气,还挺吓人。

我们商量了一个办法,刘玉成大哥也同意按我们的办法行事。

第二天中午收工后,桂香嫂子一个人又扛着锄头去了自留地,我们五名男知青和刘玉成大哥提前就偷偷钻进了刘玉成大哥家自留地坡上的那片高粱地。

不一会功夫,赵成功就像一个幽灵,悄悄地来到桂香嫂子锄地的坡下,他在那四周看了一下,见旁边确实没人,就来到桂香嫂子身后,拦腰抱住了正在锄地桂香嫂子。桂香嫂子一边挣扎一边呼喊,刘玉成大哥举着锄头跳下地畔,一锄头砸在了赵成功的肩膀上。

看赵成功想跑,我们五名男知青一跃而下,上前扭住赵成功,一起大喊:“赵成功耍流氓了,赵成功耍流氓了……”听到喊声的乡亲们都跑了过来,看我们知青拧着赵成功的胳膊不松手,乡亲们都指指点点,说赵成功猪狗不如,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咋能欺负一个年轻婆姨。

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赵成功也害怕了,他求我们放了他,说以后再也不敢了。大队书记也赶来了,他一看我们扭住是赵成功,非常生气地说:“把他送到公社去,简直是没王法了……”

听大队书记说要把他送到公社去,赵成功吓得瘫在地上,一个劲求饶。大队书记上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饶你这一回。”大队书记说完,又回头对我们说:“看我的面子,就饶他这一回。”我们就坡下驴,松开了赵成功,也算是给了大队书记一个面子。

从那以后,赵成功见到我们知青就躲着走,他再也没敢骚扰过村里的婆姨,更不敢骚扰桂香嫂子了。

那年秋天,我被抽调到公社革委会当了文书。一次和公社书记说起了我们替桂香嫂子讨公道的事情,公社申书记夸我们知青有正义感,还说我们不愧是北京来的知青。很快,赵成功就被撤销了民兵连长的职务,乡亲们看到他都躲着走,就像躲避瘟神一样。

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离开陕北时,我专程去了刘玉成大哥家一趟,当时他家的娃娃都一岁了。刘玉成大哥很坚决地对我说:“你尽管放心回北京,他赵成功以后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我都敢把他的狗头打烂。”

后来我还给刘玉成大哥写过信,他让她婆姨给我回信说,赵成功老实得很,他再也不敢欺负老实人了,村子里都不把他当人看,他成了过街的老鼠。

今年夏天,我和几名同学回陕北看望乡亲们,年近八旬的桂香嫂子身子骨还挺硬朗,她说当年要不是我们知青替她讨公道,她就没脸活人了,她一辈子都感激我们,村里的老人们至今还念我们北京知青的好,说我们当年为乡亲们做了一件大好事,除了一个祸害。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当年替桂香嫂子讨公道的经历,我还记忆深刻,放佛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

作者:草根作家(讲述人:王钢铁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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