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6日摄于突尼斯埃尔·杰姆斗兽场
人们常常把意大利的地形，形容为掉进地中海里的“靴子”。从地图上我们可以看到，北非的突尼斯，与掉进地中海的那只“靴子”尖上的“足球”——西西里岛，似乎可以说是“鸡犬之声相闻”。
谁能想到，小小的弹丸之地突尼斯，有着昔日的荣耀和辉煌，曾经是公元前9世纪末建立的奴隶制帝国迦太基的所在地。迦太基，是当时地中海一带最为强悍的国家，统治了西班牙、北非及地中海沿岸一些零星地区，一代名将汉尼拔，一度就要率领千军万马，脚踏罗马的首都。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罗马的崛起与扩张，迦太基的厄运来临。公元前264年至前146年，罗马与迦太基之间爆发了3次著名的布匿战争，最终，迦太基城被罗马军队夷为平地，迦太基成为罗马帝国的阿非利加行省，腓尼基人被灭种。
从公元前146年至公元439年，罗马统治突尼斯近600年，而不可否认的是，在残酷蹂躏的同时，也将欧洲文明的种子撒向了地中海南岸。正因为如此，突尼斯广袤的大地上，打下了许多古罗马的标签，留下了许多古罗马的辉煌。
我们知道， 古罗马帝国曾经独步天下，在欧洲乃至世界的历史上独领风骚数百年。鼎盛时期，其疆域之辽阔，涵盖了欧洲的很大一部分和地中海沿岸的西亚、北非地区。罗马帝国的痕迹星罗棋布，留给后人最著名的不可移动的遗存，恐怕要数斗兽场了。
比如位于突尼斯苏斯市与斯法克斯市之间的世界三大斗兽场之一的埃尔·杰姆斗兽场，就是其中之一。
远远望去，铺展的平原上，一座欧洲城堡似的建筑拔地而起，突兀着的影子，巍峨壮观，气势恢宏，那便是给人视觉上一种强烈冲击的埃尔·杰姆斗兽场了。斗兽场的围墙高大宽厚，据说是我们北京故宫城墙的5倍。走进废墟，我们不得不用美轮美奂这个中国成语来形容它。巨型的拱门、精美的石雕、粗壮的廊柱，让人目不暇接。
埃尔·杰姆斗兽场残垣断壁上生长的野菊
保存下来的资料显示，斗兽场主体建筑分3层，高36米，角斗场长148米，宽约100多米。我们登上最高的一层俯瞰下去，斗兽场呈椭圆形，扇形的阶梯状座位，是普通人观看生死游戏的地方，达官贵人则使用带有拱门的包厢，包厢分好几层，也呈阶梯状，半环形围绕着角斗场，每一层都有廊道连通各个拱门。整个斗兽场，可容纳3万余人。宽敞阔大的拱廊相连，拱廊间石柱上的雕刻，令人赞叹不已，置身其间，就仿佛走进了微型的埃及卡纳克神庙和卢克索神庙。难怪法国作家莫泊桑和福楼拜等，曾渡海来到这里一睹精彩，将其描述为“世界精妙绝伦的斗兽场”，同时是“罗马帝国在非洲存在的标志和象征”。
斗兽场除了地面建筑，还有地下建筑。心惊肉跳地来到地下，我们看到过道两侧，排列着一间间房子。导游介绍：当年，这里关着的，是随时都要走上地面赴死亡之约的猛兽和角斗士。
埃尔·杰姆斗兽场，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凶暴的地方，一个充斥着杀戮感的场所。身份为奴隶的角斗士与凶猛异常、饥肠辘辘的野兽之间的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奴隶与奴隶之间的格斗，更是如此。我们从有关斯巴达克斯的小说或者电影里，就可以逼真地看到，斗兽场是“死亡与欢娱之城”，上演的，是人间最残酷的“戏剧”。
埃尔·杰姆斗兽场
相隔了1900多年的今天，当我走在这座目前地球上保存最为完好的斗兽场，眼前，似乎还闪现着当年角斗士与狮虎们不断扑腾的身影；耳边，似乎还响着野兽张大嘴巴冲向对手的怪叫；鼻中，似乎还泛着不知是奴隶还是动物的血腥味。
我们去参观斗兽场的那个下午，天气阴晴不定。四周有时显得灰蒙蒙的，这就增添了斗兽场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遥想当年生死搏斗残忍无比的一个个溅血场面，那撕心裂肺绝望的惨叫，仿佛仍然回荡在历史的天空，心情不由得十分压抑。那种一刹那就能确定的生与死，无法让人感同身受，却令人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怜悯和无限的悲愤。
走着，走着，发现离角斗场边不远的残垣断壁上，生长着一丛黄色的野菊。这一下子使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感觉到往昔死亡时钟不断敲响之地，还有着一线生机。
我抬头凝神看着一朵朵小黄花在风里欢快地摇曳着，猛地想起了“美国新闻写作中不朽的名篇”《奥斯维辛，这里没有什么新闻》中的那段描写： 每一个参观者都感到有一个地方对他说来特别恐怖，使他终生难忘。对有的人来说，这个地方是经过复原的奥斯维辛毒气室。人们对他们说，这是“小的”，还有一个更大的。对另外一些人来说，这样一个事实使他们终生难忘：在德国人撤退时炸毁的布热金卡毒气室和焚尸炉废墟上，雏菊花在怒放。
这篇《奥斯维辛，这里没有什么新闻》，是美国的一位著名记者，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天，参观了二战期间纳粹德国奥斯维辛集中营后留下的报道。在通讯的最后，他写道：“在奥斯维辛，没有新东西可供报道。这里天气晴朗，树木青青，门前还有儿童在打闹、嬉戏。”
是的，斗兽场的这一页，早已被无情地翻了过去。过去刀光剑影、虎啸狮吼、血肉横飞的埃尔·杰姆斗兽场，肯定也没有什么新闻可采写了。我看到的，是来自世界各地衣着光鲜的游人们，正忙着在里面拍照片、录视频，欢声笑语不时响起……
（写于2025年1月12日，南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