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信创产业发展如火如荼,在政策和市场的双轮驱动,诸多厂商品牌纷纷涌入“抢夺“市场。已经形成C86、ARM、LoongArch多条技术路线并存的局面,其中,以C86、ARM为主要技术路线的品牌厂商颇受政府、事业单位、央国企采购青睐。
虽然信创市场目前发展势头强劲,看似澎湃繁荣,但依然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在采购中搞大锅饭,这种做法是用看得见的手划定商业版图的楚河汉界,既遏制市场竞争,又容易滋生腐败,不利于行业的发展和技术进步。
信创大锅饭违背“政府要习惯过紧日子”精神
目前,在很多信创项目中采用的是配额制,各个标段往往直接细化到各家公司的产品,各个采购包将龙飞海兆鲲麒等各家CPU隔离开,划定了采购量,这就杜绝了国产CPU彼此之间的竞争,这等于是让市场竞争法则失去作用了,使庸者不能下,使能者不能上。
任何一个行业都是市场竞争越充分,价格越实惠,这种信创大锅饭配额制,必然导致部分商品价高质次。
以中央国家机关2024年台式计算机批量集中采购项目10月中标公告为例,中科可控T40C的CPU可以对标AMD Zen2,性能最强,价格为单台3149元,采购量为1917台。
HW擎云W585x-A021搭载的CPU为麒麟990,是2019年的手机芯片,CPU核为从ARM公司购买的 A55、A76,GPU是从ARM购买的G76,由于麒麟990是5年前的手机芯片,用在桌面平台上性能一般,售价达4550元,采购量达6399台。
浪潮搭载龙芯3A5000,联想搭载飞腾D2000,单价分别为3250元和2860元,采购量分别为523台和1328台。
由此可见,HW的机器最贵,CPU性能是2019年手机芯片水平,但采购量最多,比浪潮、中科可控加起来还要多3959台。如果是性能导向,那么应当是中科可控T40C占大头,如果遵循过紧日子的精神,最不应该买的就是HW擎云。
无独有偶,在中直机关2024年第四期批量集中采购项目中标公告中,第二包和第四包都是ARM芯片,无非是第二包CPU用的飞腾D2000,第四包擎云 W515用的CPU是麒麟990,由于都是ARM芯片,完全把两个包合二为一,搞赛马制,麒麟和飞腾,哪家的性能好,哪家的价格实惠,就买哪家的。
笔记本的招标公告也是类似情况,第八包用的都是龙芯6000,第九包和第十一包都是ARM芯片,擎云L540和恒泰M5420的CPU是麒麟9006C,开天N60F和超锐F23P都是飞腾,大家都是跑ARM生态,彼此之间不存在生态鸿沟,可互相替换,完全可以让四款机器继续PK,选出物美价廉的笔记本电脑。
中央强调,“各级政府要习惯过紧日子,真正精打细算,切实把财政资金用在刀刃上、用出实效来”,信创大锅饭与“过紧日子”精神相违背。
信创大锅饭遏制技术迭代
市场竞争的特点就是优胜劣汰,而信创大锅饭则遏制竞争,当下这种采购包精确的各家公司的做法,本质上是保护主义。
既然干好干坏一个样,大家都能吃唐僧肉,那么,CPU公司就会失去危机感和紧迫感,必然会放缓技术迭代。即便CPU公司埋头苦干迭代技术,但用户未必能够买到最新的技术和产品。
毕竟,采购包已经划清了各家CPU的楚河汉界,那么,对于集成商而言,基于清库存和赚取超额利润的考虑,当然是拼命忽悠推销老一代产品。
正是因此,2019年问世的麒麟990,2021年问世的麒麟9006C、飞腾D2000和龙芯3A5000会出现在2024年集中采购中标公告中。事实上,龙芯在2023年就发布了3A6000,铁流咨询主机厂,报价为单台2600元,但集成商为了赚钱和清库存,竭尽全力卖老机器,而且卖的比新机器还贵。
在一些采购项目中,甚至出现了2016年的手机芯片级的桌面CPU,盘古900的CPU核是从ARM公司购买的Cortex A73,ARM于2016年发布A73,就是这种搭载古董级芯片的机器,经销商的报价为4050元。
当下这种采购包精确到各家CPU公司的做法,本质上是保护主义,遏制了市场竞争和技术迭代。作为对比,2019年英特尔发布了第9代酷睿,如今已经更新到第14代。在商业市场上,主流厂商的新机器,即便主打性价比,也是用12代酷睿,9代酷睿的电脑已经基本绝迹了。
商业市场竞争激烈,厂商迭代迅速,信创产业这种大锅饭的养猪模式不利于督促厂商迭代技术。国产CPU性能本来就和英特尔差距大,技术迭代比英特尔还慢,长此以往,差距只会越拉越大,不利于国产CPU行业的长远发展。
信创大锅饭滋生招标乱象
2024年5月,贵州省应急管理厅发布了《贵州省自然灾害应急能力提升工程预警指挥项目》的招标公告。6月28日,中标结果发布。随后的一纸匿名投诉,却导致中标结果无效,项目不得不重新招标。
在新一轮的招标公告中,部分产品的要求与原公告相比出现了显著变化。投标人指出,能满足新公告要求的只有HW,存在明显的排他性。
在异议中,投标方直言不讳地表示:“我公司认为该项目明显偏向HW,第一次招标中中标品牌产品不是HW,就导致项目废标重招。若最终HW中标,恰可证明我司对本项目HW产品倾向性的所有异议。”
信创采购中是否会出现类似情况,铁流希望没有,但也可能有。
由于大锅饭模式让市场竞争优胜劣汰法则失去作用,很容易使信创道路走歪,让厂商不去比产品,转而去比拼关系。事实上,在过去几年,不少明明可以公开招标的项目,硬是包装成了单一来源采购。
将来,如果拼关系成为主流,那么,谁能斩获更多的订单已经和产品的好坏无关了,关键看哪家公司的背景深,哪家公司的政商关系硬。
当信创产业的市场争夺重心变成了比拼关系之后,反而会导致劣币驱逐良币,那些真正专研技术,不善于搞关系的企业会被那些善于经营政商关系的企业所淘汰。而在政商关系的觥筹交错之间,腐败则不期然的油然而生。
应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就国产CPU的发展而言,最理想的状态是国内企业围绕一套统一的指令集设计CPU,操作系统厂商、应用软件厂商围绕统一指令集做适配。如果采用这套方案,CPU厂商之间谁的设计能力强,用户就用谁的芯片,同时,软件厂商也避免了适配几套指令集,大幅降低了软件适配成本,加速软件生态建设。
诚然,C86、ARM、LoongArch多条技术路线并存已经成为既成事实,那么,退而求其次,最理想的做法是在C86、ARM、LoongArch技术路线内部实行赛马制。
对于直接替换英特尔、AMD的场景,则在国产C86 CPU中择优汰劣。
适合ARM的场景,则在国产ARM芯片中择优汰劣。
对自主和安全性要求高的场景,则在LoongArch中作选择。
具体来说,海光的性能明显优于兆芯,按照市场法则优胜劣汰,完全可以把份额都给海光,将来兆芯如果逆袭了,那么就把份额给兆芯;又比如飞腾和麒麟,过去,飞腾D2000的性能不如麒麟9000系列芯片,那么,完全就可以不买D2000,只采购麒麟9000系列芯片,如今,D3000性能优于麒麟9000系列芯片,那么,也可以只采购D3000,不买麒麟。
这样一来,可以在C86、ARM阵营内部实现有序竞争,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总之,就是要尽可能创造竞争的机会,让国产CPU有序竞争,真正拿技术说话,拿产品说话,而不是拼背景,比关系。
只有确立技术至上,性价比优先的理念,政府采购才能买到物美价廉的产品,“习惯过紧日子”精神才能真正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