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几位老友聚于维港岸边,大家对最近内地人在香港职场中的表现吐槽不少,趁着热乎劲儿汇总一下。
阿生在一家地道的香港公司工作,他最先发飙,说你们内地人怎么回事?自从我们老板给我雇了一个内地来的什么高才,这个衰仔一天到晚给我发信息!下了班还给我发!我回复慢了小小,他的电话就来了!你们都是下了班还要回信息的吗?
几位在中资企业的都哈哈大笑,赶紧拍拍他让他消消气,说内地确实是这个风气,可你们香港人怕啥?你不回他不就行了?
阿生叹口气,无奈地说,我哪敢不回啊,现在经济这么差,老板不高兴,分分钟让我走人啊。
这时旁边的强哥说话了(他是在中资企业工作):靠,不用说你,我这内地来的都受不了这帮港漂了。
强哥一贯心直口快,大家都很有兴趣地听着。
“你知道我们老板现在让那帮高才优才伺候得可爽了,以前开会都是瓶装水,现在改热茶了,茶杯都要摆直线了!以前我们见了老板都是Jim、Tom,现在都得叫李总、刘总了!以前客户过来我们这里谈事情,地址发过去,他们自己就到前台了。现在我们老板跟那帮高才学的,要求我们要下大厦门口迎接!这大夏天的,我们穿一身正装,站一会儿里面就湿透了。最近内地客户多,咱这内地人经常不守时,甲方喜欢晚到,乙方喜欢早到,我们都不知道几点下去接,接晚了还挨老板骂,你们说这都什么事儿?”
阿华也是中资企业的,他在旁边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强哥,你那算个啥?我们这卷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
大家洗耳恭听表示不知道。
“我们这现在都开始研究礼宾司和外交部的礼仪规范了!我们这老板现在发个开工利是都要我们给写发言稿了!不仅发言稿,一个开工利是都要搞个方案!那帮新来的,方案里面都能给你写清楚是用左手发利是,还是右手发利是!”
大家哄堂大笑,真是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切,时代不同了,我这做HR的都要给老板摁电梯了,”做HR的红姐说,“我们做HR的都讨厌这种人,有的在简历里面还专门写上24小时在线,什么意思嘛!更有过分的,简历里面直接写可以大幅低于市场薪酬,这也太坏规矩了。”
“所以啊,”红姐继续说,“有些香港的HR看到这种简历直接PASS,但奈何老板喜欢啊,内地来的便宜又好用啊,我们也顶不住这些工贼。”
没想到在维多利亚海旁听到“工贼”这个词,仿佛又回到了省港大罢工的年代。
“不只是公司啊,现在办个签注竟然要10个工作日!”强哥在旁边憋不住了,“我刚来香港那会儿,续签那里只有2个人,签注3天搞定,后来改成5个工作日,我们也忍了,现在竟然要10个工作日!有时候10个工作日都办不出来,不就扣个章吗?加急就能明天拿,不加急就两个礼拜,内地现在都不敢这么搞,他们真是没人管啊!”
“对对对,好的学不来,坏的马上会,”阿华在旁边附和,“我们最近连续有3位新来港的,第一次过关的时候,入境处竟然没给小白条,再找入境处要,才拿到。第二个来之前我就告诉他一定要拿到那个小白条,结果入境处那小年轻还挺犟,死活都不给。没办法,后来我们又是重新去补的。第三个也是一模一样。我就奇了怪了,以前香港公务员都是专业的象征,现在要我教他,教他还不听!”“我们那儿4个区议员,共用一个办公室,你们能想到吗?”阿红在旁边幽幽地说。
大家听了都摇头,区议员其实就类似居委会主任,找他们的基本都是大爷大妈,以往他们的办公室都是租在最方便大家的地方,这4个不同分区的共用一个办公室,大爷大妈们要跋山涉水才能找到他们啊。
“唉,经济不行,老板怎么做都行啦,”阿生说,“我老爸跟我说,香港人能习惯的,又不是第一次了。前些天挂黑雨(最高级别的暴雨预警,法律规定不上班的),我们那几个高才都跑到公司去了,老板感动得都快流眼泪了,他们跟老板说,这是‘以厂为家’,我们老板说‘社会主义好啊’。”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离开之后,走在维港边的步道上,看到维港还是那个维港,只是又在发生悄无声息的变化。
变化嘛,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能留下来的,就是合理,特别是那些大家都说它不好的,它还能顽强地留下来,证明它的存在肯定非常的合理。
今天的衰退,都是在消化移动互联网的泡沫,大家这些移动互联网的遗老遗少们,揣着遣散费,冲到这维多利亚港,不是又一次逃港潮吗?香港的今天,就是被一批又一批的新移民塑造的。职场习惯其实是个小事,能不能生根开花才是大事。
吹破移动互联网的泡沫,人工智能的泡沫又顶上来了,所以不要再谈什么互联网思维了。香港人从不讲什么思维,以前跟老外搞员工权益是为了赚钱,现在雇内地人也是为了赚钱,就像这维多利亚港,从来就是个风多雨多的地方,但百多年来,风雨不倒,其中的秘诀,怕是难以用语言讲清楚的。
巴结讨好如果能赚钱的话,老板反过来也能给你舔鞋,无效加班如果能赚钱的话,老板天天无效加班,
茶水,外交部礼仪,称呼,发言稿,台风天,兼职司机,便宜又听话,
有求于以前我们从内地来,都是小心翼翼,适应香港的规矩,一开始我们也别现在他们来了,倒跟我们指手画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