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的题目是《我以提问为生》,我一直骄傲自己能够成为一名记者。我的生活当中一直在提问,提问让我走入很多人的世界,走入很多的心灵,我觉得这真是难以比拟的一份职业。
但是回头想想,从小到大,有多少的教育是培养我们提问的呢?几乎没有。都是老师提问,我们回答,或者老师把答案交给我们,老师下次问同样问题的时候,我们再把答案还给老师。
最近,我的儿子转到了国际学校上课,我觉得那里老师的教育方法有很大不同。比如说,老师讲完了方程式,会请每个同学出三道方程式给其他同学回答。
其实同学在出题的过程就是把所学的内容重新运用,这对孩子的思维是种很好的训练。可惜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很少遇到这样的训练,很多爱提问、爱接话茬的学生还经常被老师斥责,说他不遵守课堂纪律。
我在北京外国语大学上学的时候,有一件事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美国的一位教授,给我们讲宗教的课,当时给我们讲基督教然后讲完了整整一堂课以后,老师说:谁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问。
我们当时是大课,有一百多名学生,但是没有人提问。大家都觉得已经听懂了,该做的笔记也做了,该看的书回去看,没什么问题了。当时老师就很生气,你们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难道你们是木头吗?
于是他就拿出了一张美元,说谁要是能提问一个问题,就给他一美元。这让我们觉得有一点惭愧,让老师用这种方式刺激我们,所以大家纷纷举手,具体问什么问题我忘了,但是这是给我留下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是我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我按照中国好学生的传统,按时上课,按时交论文,该读的书都读了,期末的时候,我所有的课程都是A,A+,A-,我当时修了一门课叫社会学,唯独社会学只得了一个B。
我觉得很不服气,我就去找教授理论一番,为什么会给我一个B呢?这是一个很差的分数啊?老师说:“因为你上课从来不提问。”我说:“因为我听懂啦,所以我不提问。”他说:“你不提问,我怎么知道你听懂了吗?”我就发现在西方的教育体制,老师对好学生的要求就是你要善于提问。最后在我的努力争取之下,老师给我加了半分,B+。
所以这两件事给我的触动是什么呢?就是我们不会提问,不知道如何去提问。也许你觉得提问只是在问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人在什么时间在哪做了什么事?就是我们新闻学所说的五个“W”。
其实不是,你如果不先了解,你又怎么发问呢?所以提问把我带人了一个新的世界,让我去学习,让我去读书,让我去了解。
在过去的十年里,《杨澜访谈录》采访了 500 多位世界各地的各个领域的领军人物,有政治家、有学者、有企业家、有文化人、有艺术家、有体育运动员、有演艺明星等。
我觉得这是一个发现世界、发现心灵、发现自我的过程。所以我在十年前写了一本书《我问故我在》,我在问中寻找自己的存在。
其实说起来很有趣,把我带入现在这个行业就是因为一次我提问的过程,1990年我快要毕业的时候,中央电视台《正大综艺》节目到北京各高校招女主持人,这也是中央电视台第一次面向社会公开招聘主持人,而且不仅仅局限于传媒学校的学生。
当时制片人来到我的母校,给我们介绍,这个节目姜昆做男主持人,现在我们要找一位纯情可爱的女主持人,要非常善解人意,让观众一看就喜欢。现场大概有几十位同学,当时我听了这些话就很不舒服。
我就对他提问了,我说制片人,为什么找女主持人就找清纯可爱、善解人意的?为什么中国的女主持人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表达呢?为什么要做男主持人的陪衬或者花瓶呢?
没想到这个问题就给制片人留下了一定的印象,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与众不同,于是我就进入了第二轮、第三轮的面试,直到最后成了《正大综艺》的女主持人。
若干年后我遇到了一位日本的女主播,她跟我说,杨澜,你应该感到非常幸运吧,在我们日本现在还要求女主持人要清纯、善解人意,女主持人仍然是男主持人的陪衬。
所以我想,正是中国的电视节目处于变革的时代,而我恰巧能够带一点点自己的个性和真实的想法,于是我进入一个很高的平台,想起来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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