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

文摘   文化   2023-10-21 22:57   广东  
文章的标题借用自刘小枫的《这一代人的怕和爱》,没有来由的,就很喜欢这个书名,原来的那本,在从北京到深圳的多次搬家中,不知所踪,在深圳的二手书店再遇到,尽管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会打开再读,也忍不住把他买下。
这一代人是海子是顾城,是很多名字不能提起的一代人,海子的名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来寻找光明”诗名就叫《一代人》。
我们这一代人,跟他们也许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我们一样有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环游世界的梦,但是我们的梦,远不及他们梦得沉、梦得沉重,我们也找不到能记录它们的人,尽管我们的生活已经被转换成海量的数据被“记录”,然而在这信息的海洋里,重新去打捞生活,无疑是件更困难的事。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样定义我们这一代人。
五年前,我的前老板写了一篇《在隔壁的中国,那些孩子已经长大了》,在这里他提到,在更早以前,文化产品以中产阶级为主要受众的时代:与农村相关的一切,天然就是会引发痛苦的「我不想知道」的那一部分,它是一种会破坏个人幸福感、安宁感的信息,那是隔壁的中国,另一个世界。
在他的那篇文章的最后,他试图发出一个信号:那些留守儿童已经长大了。
有意思的是,五年过去了,农村似乎成为时代的富矿,变成了财富密码,“秀才”与一笑倾城”都捞到盆满钵满,而他自己此前遭遇的那波人人喊打,不出意外的正是他所提醒的“隔壁的孩子”。
但是,他没说错的是,这群孩子真的长大了。
上次让我想起这篇文章,是在几个月前,我跟同事开车去到关外某区的农民楼,去找一个盗窃的嫌疑人。大概是00年的,我已经忘了他是多少岁,我只记得他很胖,他的职业是个外卖员,在某天的晚上,他去一家外卖店里,拿走了两份煲仔饭。很不巧的是,在隔天的下午,“他”又去了一家水果店,拿走了一个榴莲,于是当天晚上,我们去到他家,关外的一栋“农民楼”里的出租屋,去“抢救”那颗榴莲。
这里其实不是他的家,这里没有他的床铺,他的父母和两个姐姐住在这,其中一个还带着哺乳期的婴儿,他只有客厅的一张沙发,经常住的地方是网吧。餐桌上没有榴莲,只有尼龙网罩下的剩菜。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生活场景,这个四川家庭,把这些带到了千里之外。
我们在楼下见到了他,他甚至可以算的上“深二代”,从小在深圳长大,在深圳读的初中,后来才开始送外卖,他的故事甚至有些励志,尽管已经胖到走路都会吃力,他仍然坐一个小时左右的地铁,去市区送外卖,为了省一顿饭钱,才去黑了两碗煲仔。而那颗榴莲,他没有自私到不肯带回家跟家人分享,他也从那才知道,每天穿梭在同一个区域,竟然还有一个,体型外貌都相似的“兄弟”,也在送外卖。
当然,老黄文章里提到的,不是这样的人,他甚至并不算我这一代。
另一个当事人,才算与我同代,同事联系他的时候,他十分不知趣的把电话挂断,拉黑,等我们上门的时候,他还在家打游戏,他说我以为不会有什么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堵车与一个出租车司机发生口角,因为一时冲动他给了对方一拳后,又开着自己的网约车离开。去之前,我就跟同事说,看他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给他机会。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显然没有什么社会经验。打开门的时候,他正坐在电脑桌前打游戏,他的舍友,光着上身在里屋睡觉,从地上的床铺里,探出头来问,什么事。看到我们的时候,他不是害怕,而是有些害羞而内敛,显然是缺少社会经验。而他是96年的。
我不禁对这个同龄人感到好奇,但是他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故事。他跟同样单身的哥哥,住在一起,每个月平摊生活成本,给他哥哥500块。他在电子厂的工资,每个月算上加班,四五千块。几个月前他才来这里跑网约车,挣得要多一点,也更自由,他说。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笑着说,哪有钱谈恋爱。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出车了,因为导航突然变道,他的车头撞到了路边。修理厂要2000块。“他们说配件要两个礼拜才能寄过来,怎么会这么慢?”他问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问他,为什么不接我同事的电话,他说,我看那么多人犯了事都没有被抓,我以为不会有什么事。
这篇文章,写到这里,我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收尾,因为我只是在听到某博客谈到,老的媒体人已经不能不敢去评论“年轻人”,而一时兴起,我也不知道,这篇要写给谁看,只是妄想,在这个媒体沉沦的时代,记录一点尘埃,偶尔还是会想起“我们是最后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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