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塔子山的时候,我们家与侄子家几乎是房子挨房子,相距只有十来米,有一条弯弯的乡间小坡路和路旁的小沟从两家房子之间穿过通往山的深处。
我每天外出或是上下班我都要从侄子家的旁边或院坝经过。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侄子养了一只很可爱的八哥鸟。这只八哥鸟全身长着乌黑光亮的羽毛,乳白色的尖嘴巴两边还长着几个淡色的小肉垫,据说是八个肉垫,故名八哥。但我没有仔细数过。那八哥小巧玲珑的尾巴不停地上下左右地翘动摇摆,两支橙黄色的小脚爪站在鸟笼中的横条上,时不时地踢动着。饿了,它就将尖嘴在装食物的小杯中啄几下;渴了,就将它的小嘴伸进另一只装水的杯中,然后扬起脖子将汲进嘴里的水吧唧吧唧地吞进肚子里。
我侄子非常喜欢这只八哥,平时爱把鸟笼挂在院坝旁边的一棵树上,我路过时也喜欢站在鸟笼边逗一下八哥,亲热地喊它:“八哥好,八哥乖”的同时,还将手指伸到它的鸟笼边让它轻轻地啄我的手。这八哥好像很通人性,见我喊它时,它就将浑身羽毛展开抖动着,用一双圆溜溜的像黑珍珠似的水汪汪眼睛看着我,头不停地上下点动,尾巴还一翘一翘地左右摇摆着显得很激动,那样子太让人喜欢了!
我与小八哥交往的时间久了,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常常不是我先招呼它,就是它先抖展羽毛点着头向我表示友好。记得有一次,我为了考验八哥是不是对我真有朋友感情?当我路过八哥的鸟笼边时,就故意不理它,眼睛也不正视它,假装要走过的样子,看它有啥反应?那八哥见我快要走过了还没理它就急了,赶快向我抖展羽毛,又不停地点头摇尾叽喳叽喳叫着招呼着我。我这才又装着恍然大悟样子看着它说:“啊!八哥,你在这儿嗦,我还没有看见你呢?”八哥见我回应它,高兴地将羽毛抖得更快、展开的像个蓬松的黑球,小尖嘴叽喳地叫得更欢,头也点得更快地回应我对它的关注,那样子真的太可爱了,如果当时心中有啥烦心事,见它那逗人爱的样子也会烟消云散了。
就这样我们愉快地相处了很久以后,有一天晚饭后,我想试试它只听见我的声音,没看见我时有没有啥反应,于是我就站在我家院坝边对着侄子的房屋方向嘘了一声。没想到那八哥在侄子家的厨房里听见我嘘的声音,就大声叫着回应我,很让我出乎意料。后来我觉得挺有趣,也为了逗八哥让自己开心,晚上就时不时地站在我家院坝里逗逗八哥叫。我侄子也觉得他的八哥很好玩,他也想试试看八哥听见他的嘘声有啥反应,有几次他就有意走到我家院坝里站在我平时逗八哥的地方,学着我的声音对着他的屋子发出嘘声,可他的八哥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连嘘几声,八哥也没有回声。然后我又同样站在侄子旁边对着他房屋嘘一声,屋子立刻传出了八哥欢快的回应声,把我和侄子都逗笑了!自己喂的小鸟怎么不听自己的话呢?让侄子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记得有一天晚上,天已经黑尽了,我正在家吃晚饭,侄子急急忙忙地跑到我家来说:“幺爸,幺爸!我的八哥飞了,快帮我把它喊回来!”我说:“你的八哥你要亲自喊,它才听你的哦。”“我喊了,它不回来。”“它有那么听话,我喊它回来就回来?”看见侄子那焦急的样子。虽然不抱希望,但我还是想试一下看看。于是我把阶檐上的电灯打开好让八哥能辩别方向,然后就对着山林方向大声喊了几声:“八哥,八哥,快回来了,你的主人在找你!”没想到那八哥听见我的喊声,真的很快就从山林中叽喳叽喳地叫着飞到我家厨房里来了,它还很听话地让我把它捉住交给了侄子。我侄子高兴极了,没想到他的八哥果真又失而复得飞回来了。
让我感到有点好奇的是,这八哥之前从来没到过我的家,它怎么会飞到我家来呢?这事过了之后,八哥并没有因为我把它捉了又交给它的主人而生我的气,见了我同样像以前一样抖展羽毛,点着头叽喳叫着非常亲热地与我打招呼,至今回想起来也觉得开心!
又过了很久的一天,我路过侄子家的院坝时,没看见八哥了,只见我侄子的女儿——我几岁的小侄孙女流着眼泪在她家院坝旁边垒了一个小土堆,在小土堆上插了一枝树枝,树枝上面还挂了一张小纸片当着坟飘子。我问她为啥要垒个小土堆?她哽咽着说:“下面埋葬我的小八哥!”我说:“八哥昨天都还好好的,还给我打招呼,怎么今天就没了?”她说:“昨天晚上八哥被我们家的猫咬死了!”听侄孙女说话的语气挺伤心的。我就赶快安慰她不要怄了。其实我内心更不是滋味,这小猫也是,这么可爱的小鸟你怎么忍心去伤害它啊!难道这就是动物的生存法则。
从此以后就再没有八哥给我打招呼了,让我很久也不习惯,常常路过侄子家院坝时,还会下意识地往挂八哥鸟的树上看一眼,总希望能再见到那只可爱的鸟朋友!
(校对 向辉)
万先觉
网名沧海叶舟,曾任农村党支部书记。现为彭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彭州市地方文化研究会会员、四川省杂文学会会员。著有家族史和个人回忆录《脚印——一个国军上校儿子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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