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杂谈:隽语迭生、智慧天无穷的贯盛吉

文化   2024-10-20 09:08   广东  

贯盛吉《普球山》


贯盛吉之兄贯大元,之弟贯盛习。乃兄弟皆演老生,独他工丑。他自富连成出科后,较长时间未露头角,及40年代初,忽然异军突起般地峥嵘舞台,红极一时,尤其在京、津、鲁各地深受观众欢迎。内行中人无不刮目相看,众皆赞叹其表演艺术已经达自成一家的“贯派”。


贯盛吉在舞台上的形象、语言、动作、风姿法度,堪称卓异不群,别创一格。特点是冷隽、风趣、幽默、自然,看他的演出,仿佛在欣赏一幅漫画那样的跌宕不羁,曼妙多姿。他擅长抓哏。他的冷言隽语,往往突然而来,脱口而出。常是在剧中规定的情境中,以其冷隽的面部表情与深沉缓慢的音色和口吻,忽然“嘣”出一句出人意外的台词,惹得哄堂大笑,掌声四起,颇有李笠翁所说的:“我本无心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的情致。也正如小王玉蓉所介绍的:“跟贯二叔同台演戏,不知在什么节骨眼上会冒出一句哏来,叫人忍不住地要笑。可是再演时注意了,不念了,却在旁的地方又来了句新鲜的。都是安排的那么俏皮、自然。真是神来之笔!


贯盛吉《审头刺汤》


然而,若是离开现场单独把他的词儿()记录下来,从字面上又显不出怎样可笑。如某次他在《红楼二尤》剧中扮演秋桐,当见尤二姐到荣国府后,王熙凤故意挑拨地说:“只因咱们二爷看见人家长得美貌,才用我的九龙玉佩娶进府来。……”这时他就在“美貌”两字下面自鸣得意地插了句:“我们也‘貌美’呀!”我们如果不是在当场听他念词的同时看到其所配合的微扭腰身、斜肩扬额、媚眼娇嗔的神态,便觉索然无味了。又如,在《孔雀东南飞》剧中,他演焦母,指着焦仲卿对刘兰芝阴沉着脸说:“你没进我们家门的时候,我儿子体重500镑,你来了,搅和他剩了250镑了!”假使那天扮演焦仲卿的小生演员不是身躯特别肥胖的储金鹏,也就不值得使前后台人们仰笑不已。


但是,倘若认为贯盛吉只是倚仗抓哏逗笑获得负有声誉的著名丑角演员地位的话,那是不完全的。他在舞台上的隽语迭生,固然饱受观众的喜爱,并显示了他的机智才华,而其对许多角色能够深入细致地构思、塑造,也十足表现了他的无穷智慧和才能。就以前面谈到的《孔雀东南飞》剧中的焦母为例,便能体现出他在表演中的艺术素养与魅力。


这个角色的扮相,通常是穿裙子,袄子外面罩坎肩,头上戴髻网子(灰白色),系帽条。唯有贯盛吉戴黑网子。从发色的分别看来,他是故意把这一角色塑造成为一个40开外的中年孀居的妇女形象,而不是一般的作为五六十岁的老寡妇的样子。同时,经过他的表演手段,观众亦能知道焦仲卿是书香门第子弟,哪怕家道衰落,焦母亦非目不识丁、出身蓬门筚户市井的女子(她所以穿裙子,自然与《春秋配》中的贾氏身份不同)。所以他在神情姿态、语言动作上的运用与旁人的演法迥然不同。


贯大元、贯盛吉《问樵闹府》


旁人演来多是着重在怒容满面,凶狠毕露;念词时咬牙切齿,斩钉断铁;举止动作幅度较大。而贯盛吉则是面目阴沉,略带愠色;念词时阴阳怪气,冷气袭人;步法缓慢,态度矜持。有处处令人难以捉摸,无所适从的感觉。不同的表演方法,使我们领会并分辨出前者的冷酷无情,暴虐成性,尽情倾泄,一针见血。而后者则表现出人物心理上的空虚枯寂,乖张背戾,忽隐忽现,耐人咀嚼。这些区别,都充分说明了贯盛吉在塑造角色时的匠心。他还设计了这样一段台词:当焦母责打过刘兰芝后,扶着女儿肩膀出房的时候,女儿问道:“妈呀!您干嘛总跟我嫂子生气啊?”他“唉”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啦?见了你嫂子跟你哥哥在一块儿,我就想起你爸爸来啦!


他含蓄地道出了寡妇婆婆那种复杂又难以理解的心情。同时,对我回忆起在童年时曾听过母婶们谈论“不把姑娘给寡妇婆婆做媳妇”这句话加深了理解。


贯盛吉《英台抗婚》之媒婆

朱锦华配像


贯盛吉台上以冷隽、含蓄见长,台下温文儒雅,不苟言笑,其对待同行或朋友热诚敦厚,和霭可亲。荀慧生曾倚他为得力助演,他配演荀派戏更是如鱼得水,但因鉴于朱斌仙蜗居上海不甚得意,荀后来邀他时,皆婉言谢绝而蓄意创造荀、朱重新合作的机会。又如他在程砚秋剧团丑行中本为首位,但有的重要角色都推让给李少广等扮演,自己退后充当二三路角色。象他这样体恤同侪、提掖后进的品德,深受同行中的称赞。


可惜他年未过半百便已逝世。其最后创作的一个角色,就是脍炙人口的《英台抗婚》中的媒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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