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句话:“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
这是真的。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它确实是真的。经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其实这个监狱,就是“我”。
按佛陀的说法,叫做“我执”,西方人叫做“ego”,“自我”。
当我一旦开始为自己,为“我”,为“刘晚农”去辩护什么时,我便马上掉入了这个陷阱之中,此时,那种站在山顶上俯视这一切的清明觉知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大喜大悲的戏剧……我便从我故事的作者,跌落成了里面的一个角色,一个演员。我动情地演出着这一切,体验着其中的痛苦和欢乐。直到在一个瞬间,我可能会明白,哦,也许“刘晚农”其实并没有这么重要呢?
也许我和别人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呢?也许我和一颗星星、一只青蛙和一朵玫瑰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呢?也许当冲突发生的时候,其实我并不是受害者,却是整个冲突的创造者呢?也许,其实我就是这整个故事、这整个梦呢?
这一切的想法就像一条通往山顶的梯子,它让我再次地感到解脱。
当“我”诞生时,其实,冲突和矛盾也便开始了。如果“我”的心智比较和平,那么还好,它可以和别的“我”和平地相处,这样的话,其实也会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但往往而言,“我”面对世界时,只是一种紧张、恐惧和将要被害的感觉,要不然就是无法接受与它不同的东西。那么,这个“我”就会受伤,它会受足够多的伤,直到它被砸开一个伤口,一个裂缝,然后它才会幡然醒悟,哦,也许,我和世界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想“我”正在攀爬这条梯子的路上——虽然以另外一种说法,我从未出发,却也早已到达——但我仍然感觉,那大而无形的东西,正在牵引着“我”。
“刘晚农”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作品。但他却不不是我,或者说,不仅仅是我。虽然我仍然还是会时常掉入“刘晚农”的陷阱之中,但相比于之前,已经好多了。在我写出《狗屁晚农》的时候,我知道,我暂时地从这个“我”之中,解放了一些,但那个链子仍然是在的,是的,我仍然在乎他。
因为我仍然生活在此,我热爱他的一切,并且创造,并且带来生命、活力和安慰。
很多人觉得,自卑就不是自我,自我贬低就不是自我,其实,它和自傲与自高自大没有多大的区别。因为它都是自我在作用。
当J兄、佛陀和希特勒都站在我们面前,而我们能够真正地平等地看待他们,并且认为我们和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的时候,我们才能够说,我们已经从自我中解脱得差不多了。
别的不说,只要你稍微有一些所谓的“平常心”,显而易见的改变就是,你将会有很多的朋友。因为大家在你面前都是能够做自己的,都是可以保持自己的不同的。“平常心”,其实就是“合一”的意思。平常到最后,即庄子说的“道在屎溺”也,即你和一切都是一样的。其实就是一样的:梦中的东西,有什么差别呢?
“平常心”,在《易经》之中即为“同人”卦。天火同人,大家一起做事,载歌载舞,同心同德,就像现在仍然存在的一些土著部落一样,看起来艰苦,其实他们要比我们现代人开心多了——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在部落里实现他自己的价值,因为他们有“同人”之德。
当我知道,“我”就是监狱,其实我便与此同时获得了解放与自由。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那么在乎“我”的身份啦!而这将带来真正的自由。这自由是,我们将不用戴着一副虚假的面具来生活,我们将开始表达那真正的“我”,我们将开始和其他的“我”碰撞出美丽的火花!却与此同时,仍然能够和平共存。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同人”之德。
很多的痛苦其实都是在于维护那一个“我”的身份,所以,演员们和明星们更容易得抑郁症。因为你展现的光明面越多,你所需要隐藏的黑暗也就越多,而那将会消耗你巨大的能量。和那样的人相处,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感到疲惫。而相反的,和小孩子相处总是好像在充电,其实正是因为,他们展现的永远都是真实的自我。
当我们明白,“我”就是监狱,很多冲突其实也就能止息了。
这就是克氏说的:“止息冲突的唯一方法,便是意识到,观察者即所观之物。”其实就是赛斯说的“你创造你的实相”的意思。当冲突发生时,我们意识到,“我”就是那冲突,并没有别的东西存在,“我”就是世界,而他们只是一群忠实的演员,只是把我们潜意识的东西演给我们看——如此,我们便能放过;如此,我们便能真正地去享受这个“我”,享受物质的荣华与美丽。
这是一个悖论,当我们想要时,我们就没有,当我们放过,我们却能享受它了。
自我的形式其实是很微妙的,不知不觉地,我们往往就已经掉入了“我”的监狱之中。我想佛陀总结得很好,就是“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吧……只要一旦我们认为有了别人,其实,一切就已经开始分别了。所谓的“布施”之危险即在此,因为我们很可能会觉得有人需要我们的帮助而陷入一个拯救者的心态之中,直到最后,情况可能会变成,我们的周围全是需要我们去拯救的人。而真实的情况却是,那个真正需要我们去拯救的人,不过是我们自己。
因此佛陀就说,没有布施者和受施者的布施,才是最有福德的布施……我想,这也是一个方法,可以去做,但以“合一”的心态去做。最后那个布施,也会以某种形式回来,把我们推向合一之境。
或者我们也可以反着来,就是都去体验一把,就知道,一切不过是梦中的故事。
其实这正是灵魂的发展方式:我们在今生看不起的人或者是事物,就是下一世我们将会去体验的人和事物。灵魂是圆融的,它没有两级,没有好坏,它包含一切。最后在这种颠倒之中,就会产生出最美妙和最壮丽的智慧之珠。
一个好演员,不应该是啥角色都能够驾驭的吗?
我想,我们演累了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出戏的那一天吧。那时,我们的戏份就会越来越少,而内在的安宁与和平却越来越多。因为我们执着的少了,而“我”所代表的监狱,也就变大了,它甚至可能变得像世界一样大,不是吗?
能看到此文的人,大概也都是老戏骨了。愿我们的戏路越来越广吧,直到包容了所有的善恶,直到包容了整个地球,好像地球就在我们里面一样。
愿和平常住,愿悲华常开,愿“我”们都能有“同人”之德,愿我们的心里都装满了美丽的阳光。
(来一首我唱的喜欢了很久的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