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肥幸福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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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匆忙的城市中，身边是如水的车流，如织的行人，匆匆的脚步掩饰不住旅人疲惫的行色，我像个局外人，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正彷徨间，隔着半条马路，一个穿着得体的男子欣喜又急切地朝我招手，那架势就像我们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骤然在川流不息的人群相见而喜出望外。我愣在那里，环顾左右，看看男子到底在与谁打招呼。 他瞅着车流空隙，也不管是不是斑马线，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小达，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不要以为框了个眼镜就躲得过我！” “小达？眼镜？这分明是在说我！”我仍然愣在那里，脑海里搜寻这个陌生男人到底是不是我所认识的人。小达是我的小名，一个很男孩子气的名字，除了童年伙伴和父母，再没有其他人这样称呼过我，我的脑子突然一个激灵，“是他！他是南！”我一下子蹦了起来，冲着走近的他就是一拳，这小子，我们起码有二十五年没见面了吧。他乡遇故人，我岂有不惊喜的道理。如果不是在大街上，非得跳起来要他背我不可。二十五年不见的南，早已脱了少年的稚气，稳重成熟的气质虽然比较陌生，但更多熟悉的气息使我叨叨个没完。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那西装可不是大路货，价格最起码是四位数。南和我是一起长大的伙伴，比我大几个月，便理所当然地当哥哥，接受我这个古怪精灵的妹妹的捉弄。夏天，我们一起到河里捞水草、捉鱼、抓螃蟹。河水很浅、很清，每每翻开水中的石头，一只小螃蟹撒丫就逃。那螃蟹凶凶的，我不敢抓，就大呼小叫地喊南，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我抓螃蟹。回家后，把螃蟹洗干净，加点油盐葱，在锅里爆炒一会儿。然后，我连锅带螃蟹全霸占了，小小的螃蟹几乎没有肉，但脆脆的壳被我嚼得咔蹦咔蹦作响，连说，“好吃！好吃！”南看我吃得津津有味，馋得直流口水，“小达，真的那么好吃吗？”看他那馋相，我过意不去，扒下一只螃蟹壳递给他，看他嚼得有滋有味的。 ![]()
↑ 图片来源于网络14岁那年，我家搬到城里去了，从此没见过南。前两年我回家，和妈妈谈家常时提到南，妈妈说南大学毕业分配到县水泥厂搞业务，水泥厂效益不好，连工资都不能按月发放，1998年南毅然辞职去了深圳，也不知他做什么工作，反正很有钱。
“好啊！”我连忙响应。这么多年，螃蟹一直是我的最爱，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很多吃螃蟹的机会。我随南走进一家高级餐厅，金碧辉煌的装修，训练有素的服务小姐，南优雅地坐在那儿，服务小姐递上菜谱，南看也不看，点了一盘大闸蟹。南没有忘记我好那口儿。一大盘螃蟹上来了，只只肥硕、脆黄，细线捆绑着螃蟹服服帖帖蜷缩在盘子里，全不似当年我们爆炒小螃蟹时的张牙舞爪。我眼睛发直地盯着螃蟹，右手已经抓过一只。在南和螃蟹面前，我会原形毕露的，谁让南从小就对我百依百顺呢？用别人的话说，我与南是“青梅但不竹马”的伙伴，还有什么藏着掖着怕他嫌弃我不淑女的！大闸蟹不是当年连肉带壳一起吃的小不点，硕大肥壮的螃蟹要剥壳、蘸作料，我也懒得再跟南说话，旁若无人地吃起来。吃螃蟹达到忘我境界，全然不管身外事。当我吃完一只螃蟹，意犹未尽地伸手再拿另一只时，才注意到，南的面前一片蟹壳都没有。“南，吃吧，这次我不跟你抢，多着呢。”我说着，抓一只放在他的碟子里。“啊！” 我的嘴惊成O形，手中的螃蟹举在半空，打量我对面的南，他已经不是25年前的南了，名贵的西装掩饰不住疲惫，眼里却透着不屈服。我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他去深圳是一次奇遇。那年他拿着辞职补偿费，毅然买了飞机票，他想，或许这次南方之行真的是从地下到天上。果然，因天气变化，飞机延误，他在候机室里结识了一位南方某大型公司的老总。在他们近两小时的言谈中，老总非常赏识南的忠厚、聪明，递给他一张名片，真诚地说，“到深圳后，你或许用得上！”最初，南并没有去找那位老总，想独自打拼一下，然而，他找了一个星期的工作，仍然是空手而归，眼看吃饭睡觉都成问题，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南拿着这张名片找到那位老总。老总热情地接待他，并安排他做了一名销售员，从最基础的销售工作做起。他原来在水泥厂本来就是做业务的，加之他忠厚、敬业、头脑灵活，销售业绩一路飙升，在公司崭露头角，深得老总的器重，不到一年时间，就升至销售经理。在这位老总麾下，南掘到了第一桶金。但是，南不是个甘于人下的人，几年后，离开老总，自己开辟了一片天地，并把业务扩展到这座城市。然而，十年的商界浮沉，他尝透了尔虞我诈的滋味，厌倦了势利的眼神和虚伪的嘴脸。资产越来越大，快乐愈来愈少，内心愈来愈空。他说他永远忘不了夏天我们到河里抓螃蟹和我吃螃蟹的天真霸气，那是人性的真实善良，他经常与客户出入海鲜馆，尝遍了价格昂贵的河蟹海虾，都味同嚼蜡，唯有小时候我递给他的那只蟹壳才是他今生最美的味道。现在，他完全不吃螃蟹了。我从盘子里找出一只最小的螃蟹，扒下蟹壳，剔掉蟹黄，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咬了一口，嚼了嚼，笑了，什么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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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满玉，网名时光匆匆，教育工作者，爱好读书写文，信仰不受束缚的灵魂自由，在自我的花园里，种几株文花字树，不求闻达，但求记录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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