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行散记（九）： 小区的姐妹们
杨玉梅
五月的广州凉爽宜人，因连日暴雨、龙卷风、冰雹等极端天气接连肆虐。但我所客居的小区东头那六七层楼高的二棵凤凰树仿佛是“向阳花木早逢春”，在暴风雨暂歇、云开日出的刹那间昂扬绽放，似火如霞，绚烂了小区半边天！正所谓:“给点阳光就灿烂”！“一花引来百花开”，随后，小区中央主干道两边16棵高耸入云的凤凰树全都次弟开花了！繁花似锦，红火绚烂，连绵悠长，喜庆祥和。在小区道路上空搭起一条约30米长，近10米宽的火红鲜花棚，绚丽无比，让人陶醉其中，如同进入了花仙子王国……我上百度查看，凤凰花的花语和寓意是:“复活新生、孕育希望”，这是大自然、也是当初栽种者对小区居民的美好祝福。
↑图片由作者拍摄
正仰头观赏，流连其间，忽然微风送来一阵清香，闭上眼睛吮吸一口，芳香沁入心脾。“什么花这么香？”我不禁嗅着香气一路寻访，哦，是小区两栋楼房前，那十棵鸡蛋花树上的花儿全都盛开了。我近前拾起树下的二朵落花细看: 花瓣雪白，花蕊浅黄，凑近花前再嗅，香气袭人，心醉神迷……这花香恰似我故乡小院中枙子花的清香，这花骨朵虽比那枙子花小，但盛开的姿态一样，清香馥郁一样，让人好生欢喜……
这时，从小区南边的九楼传来悠扬歌声: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哦，是张靓妹又引吭高歌了。姐妹们都知道，她是小区知名歌唱者，曾在对面公园以及抖音歌唱比赛中荣获过第一名。
再看北边一楼架空层前，随着悠扬的歌曲，一群60岁左右的姐妹，正手撑花伞曼妙歌舞《踏春》原来是姚老师在教大家跳舞。她五十多岁，身材颀长，性格爽朗，为人热情大方。不久前从云南省来广州市探望在此工作的女儿。退休前是国家某地质队的工人。她所在的云南某舞队曾参加全国性广场舞表演，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演出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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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她来后，每天早晚在此带领姐妹们跳舞，小区里充满欢歌笑语。今年四月初到五月上旬这一个多月来，广东省多地连遭暴风雨，白云区某地突遭龙卷风，增城某地区还降落了冰雹，反常的极端天气，使人们的心情也有些阴沉郁闷。但当这位云南靓妹和大家一起跳舞时，大家都乐呵了起来。从前这些爱蹦跶的姐妹们，每天都是去小区对面的公园跳舞。
再看南边一楼乒乓球室里，几位打乒乓球的姐妹左右开弓，前挡后抽，挥汗如雨，激战正酣。
一楼架空层南侧，一群约六七十岁的大妈正在打扑克牌“争上游”。玩这种最简单、不来钱的扑克牌，目的是娱乐开心，往往人多时，桌上五六个人打牌，围观者就有七八个，大家说着笑着乐呵着，日子过得更快活。
再从这一楼东边往下走几步台阶，就到了小区地下室。有些姐妹早上送孙子上学后，在菜市场买回蔬菜、肉食等，做完家里的清洁卫生，便来到此处，从上午10时多开始打麻将，至下午3时散场。然后各自去学校接孙子放学回家，做晚餐。这些打麻将的老姐妹打牌不过二元钱一局，不是以赌博为目的，而是为了活动脑筋，以牌会友，不得老年痴呆。为了不影响正常作息，并避免久坐不利身体健康，有的夫妻俩是妻子先上场，到了中午，老伴去接替，更换打麻将的妻子回家做饭并吃完后，再来此换丈夫回家午餐和休息。夫妻俩如此互助，劳逸结合，老姐妹的日子怎不滋润快乐。
小区内有两栋电梯楼，已建成十二年了。它南北相对，共住着288户人家。硬化了的中间地带是一条硕大的长方形道路，空旷通透。旁边的甬道分别连通着南北两侧六个单元门的入口。主干道两旁花木葳蕤，左右两长排凤凰树高耸入云，初夏时红似火灿如霞的花儿，在人们头顶灼灼绽放。
小区的人们每天在这里散步，在健身器材上锻炼。有的在这里遛狗，有的带着孙子打羽毛球，有的还安置了简易的篮球架。在孩子们放学后或节假日里，打篮球、羽毛球、跳绳、跑步、滑滑板、坐滑梯、骑自行车，玩过家家、下棋等游戏的小朋友喧闹、欢笑声不断，小区里人气兴旺，生机勃勃。
这是一个开放、包容，文明友好的住宅小区。居民有1/3是广谱系人氏、梅州客家人氏、潮汕地区人氏。2/3则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汉族人。还有四户欧美、非州籍租客。上下电梯时，遇见非州女士，她会主动用中文说:“你好”、“请问你上几楼？”并按下楼层键与我们友好寒喧。有时我们在小区里遇见散步的欧美母女，也会友好地逗乐并夸赞那个二岁多的金发女童。
大家相聚闲聊时:“谁不说咱家乡好”，但同住一个小区是缘份，姐妹们大多都文明有礼，相处友好而和谐，
家住17楼的东北人王姐做馒头时，会给湖北籍的杨妹留一坨老面；江西来的雷妹包粽子时会送给河南籍的李姐品尝，山东大姐会给湖南老妹传授齐鲁风味的特色面食，以及包饺子，如何在揉面时放入红薯粉，让饺子皮更劲道，使肉馅包得更多更紧实；新疆库尔勒的陈妹会告诉我们手抓羊肉饭怎么做，羊肉怎样配料和烹饪更好吃。
民以食为天，小区的姐妹们经常交流各自家乡的特色美食。
历经人生风雨和坎坷，经年累月地操持家务，姐妹们坚韧勤劳、平凡而伟大，
梅州客家人氏的曾大姐年已古稀，老伴患病多年不能下楼，全靠她悉心照料，儿子和媳妇披星戴月地忙企业，俩个孙子全是她一手带大，家务活总是她一肩挑。别看她个子矮小，可是平和坚韧，从来没有向姐妹们诉说过自己的劳累和病痛，以及照顾老伴、拉扯二个孙子长大的不容易。每天忙完家务后，她也会下楼和姐妹们一起开心地玩玩扑克牌。
小区的谢氏老妹，儿子是工程师，女儿是大学教授。两个孙子大的上初中，小的上小学。她每天做饭、洗衣 、做清洁卫生等包揽了所有家务活。十几年如一日地辛勤操持，让儿子和媳妇一心工作，无后顾之忧，一家人生活得和谐快乐。她老伴退休前曾是企业领导，退休后不愿来儿子家蜗居，一个人在老家守着老屋，过自在生活。节假日时一家人才得以团聚。
亲家和睦相伴，众人齐声称赞。晚饭后我在小区散步，但见俩亲家说笑着走来，个子高而年长的蓝大姐在此伴随女儿生活，因她老伴已经去世，现已年过70且体弱的她独居乡下，女儿十分担心，日夜牵挂。女婿便把岳母接来，与自己的父母一起吃住。这三位老人在小区内另租了一套房子。因小孙女已长大了，学习和睡眠都需要自己的房间。祖孙三代挤住在一起也多有不便。俩亲家中老妹擅长烹饪，一日三餐便都是她料理。大姐则洗碗、做清洁卫生。老妹有礼，大姐谦和，故彼此一直相处和谐。这样女儿安心，母亲也不再孤寂独居了。好女儿如此孝顺体贴，俩亲家有缘有福，和睦相处，大家怎不称赞。
常言道: 上慈下孝。小区的李大姐今年69岁，河南人，十几年前，她和儿女们一起来广州市经营企业，生意兴隆，产品早已销售到了国外。三年前因新冠疫情，企业运转困难，李大姐和老伴毅然拿出所有存款资助儿女们度过了难关。后来她因脑梗做了介入手术，当时住院治疗，医保报销之外的七万多元医药费全都是三个儿女承担的。现在李姐的孙子们都已长大了，身体渐康复的她每天下楼散步，然后和姐妹们打扑克牌，日子过得自在愉悦。
儿多母苦吗？有一天，我们外出刚回小区，突然，一个约五岁多的小男孩骑着自行车从后面飞快地飙过来，差点撞倒了身边的大姐。有人说，这就是那位安徽老妹的小孙子，他可顽皮了……正说着，他奶奶走过来了。
这位安徽籍刘妹中等身材，体态丰满，长相漂亮，为人随和有礼。现年已58岁，她年轻时生育了五个儿女，头胎便是儿子。可他婆婆却说，小叔子有两个儿子多么好……成天念叨，他们小夫妻俩便想争口气再生一个儿子。可二胎和三胎生都是女儿，他们最后一搏，结果又生下来一对双胞胎女儿。这样，安徽老妹在十年内生了一个儿子、四个女儿。八年前她来广州帮肋儿子带俩个孙子，小孙子才上幼儿园。
我们钦佩且调侃她，你生养五个儿女累不累？你可知道儿多母苦？她说还好，当年我年轻身体好，又单纯，孩子他爸还想生男孩，我就同意生。那些年确实吃了不少苦，受了许多累……现在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了。我们看着她蜡黄的脸色，知道她长期左肩疼痛，手臂都抬不起来，是生孩子坐月子时落下的风湿病。她说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儿多母苦，谁知道怀孕的辛苦，生产时的痛楚，哺育的不易……如果没有生育这么多孩子，我这一生肯定会活得更舒坦一些。但是我从不后悔。现今两个最小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已大学毕业，都在安徽工作，但至今都还没有成家，这才是我心中的牵挂。我们笑她，幸亏你爱人是搞装修的老板，有本事能挣钱养得起五个儿女，真不容易！她说等我帮儿子带大这俩个小孙子，我再也不会给女儿们带孩子了，我要回老家安徽农村好好地享受一下自由自在的生活，种菜园，养鸡，和孩子他爸一起安度晚年。我觉得这才是她该享受的生活。从前她一直恪守中国传统的“三从四德”，在家中总是以儿女为中心，活得太累了。
再看邻居王姐，三十多岁的小女儿和女婿都是广州市政府机关的公务员，现在已生了三个儿子。之前已有两个儿子，可是再怀孕后，父母全力支持，她便生了下来。这就是广东梅州客家人、潮汕人的光荣传统: 多子多福。王姐成天忙于照顾这三个外孙子，乐此不疲，从不说累，任劳任怨。
可是如今的年轻人大多不愿意生孩子。对比之下，姐妹们感叹不已: 现世的年轻人我们真是看不懂……
贤妻良母人称颂。小区有一位东北老妹已经63岁了，儿子和媳妇都忙于工作。老伴已中风十多年了，现在只能拄着拐杖蹒跚挪步。小孙女才六个月大，每天这老妹既要照顾中风多年的老伴，守着他在小区里散步，又要照料幼小的孙女，每天给她喂奶，弄几顿辅食，出外买菜时都用儿童车推着她……
人生不易，五零后出生的大姐们忆苦思甜: 回忆我们这代人刚出生时，正赶上全国三年自然灾害闹饥荒，没吃的：上学求知时，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成天打倒封资修，搞运动，劳动多，上课少，耽误了学业；高中毕业后找工作上班时，又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耽误了立业；成家生孩子时，又赶上计划生育，独生子女政策；正在企业工作时，国企倒闭，失业下岗……好在现今姐妹们的儿女都已成家立业，家人皆丰衣足食，生活无忧。
作为家庭后勤主力的姐妹们确实辛劳，她们担负着日常家务琐事，保障着家庭的正常运转。但大家心态平和，知足而乐，努力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活色生香: 有时相约去广东从化泡温泉，有时一起去韶关旅游宿民居，有时登白云山景区，去乘坐刚竣工的空中缆车；有时去市越秀公园赏灯观花、欣赏全市区老年人的歌舞汇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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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的姐妹们还经常相约去茶楼喝早茶，逛街赏美食、购物……这些活动增进了姐妹们的了解和友谊。相逢是缘，大家相处和谐。
流年似水，光阴易逝。虽然大家都慨叹“青丝白发一瞬间，红颜老去向谁言？春风若有怜花意，何不许我再少年。”也深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但姐妹们心境淡定，安享晚年。更感恩广州市政府关爱并给予老年人的许多好福利: 出行乘坐公交和地铁免费，每位老人在每个季度还可以乘坐一次五十元以下的免费出租车。社区医院可免费为老人接种肺炎、流感等疫苗；“长者饭堂”让老年人享受优惠堂食，为儿女们解除了后顾之忧。
姐妹们一生赤诚奉献于家人，如同这小区树上的鸡蛋花: 雪白冰心，清香沁润。当今安享晚年的她们，惟愿并祝福子孙的生活: 像这高耸入云的凤凰花，昂扬绽放，红火灿烂！
杨玉梅、女、退休干部。作品曾发表于《中国旅游报》《中国青年》《湖北日报》《学习强国》《新华社.客户端》《湖北日报客户端》《楚天都市报极目网》《华人头条》《今古传奇》《工友》《乡土作家》《咸宁日报》《今日赤壁》《赤壁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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