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友│回家过年

文│孙国友

岁末的寒风，恰似一支幽咽的笛，悠悠吹彻城里的大街小巷，轻轻撩拨着游子敏感的心弦。异乡的路灯下，忙碌的身影时长时短，而心头总有一抹执念，如星火般随着年关的临近而愈发炽热——回家过年，那是心底最迫切的渴望。

家中，父母那盼归的目光，宛如旧年的灯火，恒久而温暖。岁月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在他们脸上镌刻下深深的沟壑，霜华似雪，染白了缕缕乌发。每一道皱纹，都似是时光的诗行，默默记录着对游子无尽的念叨；每一根银丝，都仿若思念的丝线，隐秘地编织着深深的牵挂。往昔，他们是遮风挡雨的温暖港湾；如今，在时光的此端，却化为最深沉、最炽热的期盼。踏入家门的刹那，一声深情的“爸妈”，便能瞬间击碎游子在外伪装的所有坚强，让那疲惫的心灵，觅得慰藉的港湾，沉醉于久违的怀抱。

踏上故乡的土地，熟悉的村落宛如一幅徐徐铺展的记忆拼图，往昔的点滴在眼前立马鲜活起来。那曲折而狭窄的泥土小路，似是岁月的丝带，串联起儿时无数的欢笑与嬉闹；袅袅炊烟，如梦幻的轻纱，温柔地裹挟着灶膛的炽热与饭香。此时，村里早已盈满了年的滋味。大红春联如一抹喜庆的丹霞，喜气洋洋地贴上门扉，墨香袅袅弥漫，笔锋流转间，满是对来年的热切祈愿；倒挂的福字，宛如吉祥的符语，寓意着“福到了”，承载着人们质朴而真挚的憧憬。

提及过年习俗，那可是一幅丰富多彩、充满地方特色的民俗画卷。进入腊月，村里的热闹氛围便似炉火般逐渐升温。腊月初八，要精心熬制香浓的腊八粥，各种谷物、豆类汇聚一锅，在小火的慢炖中，渐渐交融出稠糯香甜的滋味。这一天，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晨曦微露时便早早起身准备，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沉浸在腊八粥那醇厚的香气里，仿佛在以这种方式提前宣告新年那欢快脚步的临近。

到了腊月二十三，是送灶王爷上天的庄重日子。老家的人们会虔诚地在灶台上摆上琳琅满目的供品，满心希望灶王爷品尝了甜甜的果品后，能在玉皇大帝面前多美言几句，保佑一家人来年平安顺遂、衣食无忧。送灶王爷时，长辈们神情庄重，口中念念有词，诚挚地祈求灶王爷庇佑家庭和睦、庄稼丰收，那低语声中满是对美好生活的殷切期许。

随着年关愈发迫近，准备年货成了家家户户的首要大事。杀年猪是不可或缺的一项传统活动。村民们会精心挑选一头养得肥肥壮壮的猪，几个身强力壮的劳力齐心协力，将猪宰杀处理干净。猪肉一部分留作自家过年时的丰盛佳肴，一部分或送给亲朋好友，或卖给左邻右舍，分享这份丰收的喜悦。

更让人难以忘怀的是那独具风味的杀猪菜，主人一般都会特意将猪肚肺等珍贵部位留着自家做菜，然后热情地邀上左邻右舍来共同品尝这份美味。妇女们则在这段时间里忙得不可开交，制作各种年货。灌香肠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项工作，将新鲜的猪肉细细剁碎，加入各种调料，灌入洗净的肠衣中，然后挂在通风处，让阳光和微风慢慢雕琢。香肠在阳光的轻抚下逐渐变得红润油亮，那诱人的色泽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新年的富足与美好，令人看了便垂涎欲滴。此外，还要炸肉丸、做鱼圆、蒸年糕等等。炸肉丸时，锅里的油欢快地滋滋作响，一个个圆润的肉丸在油锅里欢快地翻滚，炸至金黄捞出，外酥里嫩，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厨房。鱼圆则需选用新鲜的鱼肉，精心剁成细腻的泥状，加入蛋清等调料，搅拌均匀后，用灵巧的双手挤成圆子放入锅中煮熟，煮好的鱼圆洁白如玉，口感鲜嫩爽滑，宛如水中的精灵在舌尖上跳跃。年糕寓意着“年年高”，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殷切向往。将糯米粉加水揉成柔软的面团，分成小块后放入蒸笼蒸熟，刚出锅的年糕热气腾腾，软糯可口，既可以直接品尝那份原始的香甜，也可以切片油炸，让其在热油中绽放出别样的风味。

在除夕这一天，贴春联、挂年画更是备受重视。一大早，全家老小齐心协力，将一幅幅写满吉祥话语的春联庄重地贴在大门、房门上，红红的春联宛如喜庆的音符，为新年奏响了欢快的序曲，增添了浓郁的喜庆氛围。年画则选择寓意吉祥的图案，如年年有余、花开富贵等，精心地贴在堂屋墙上，让家瞬间被浓浓的年味所充盈。中午时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共享一顿丰盛的团圆饭。饭前，长辈会引领晚辈来到祖先牌位前，怀着崇敬之心虔诚祭拜，感恩祖先的庇佑，祈求祖先保佑家族兴旺发达。祭拜完毕，大家才满怀欣喜地开始动筷。吃团圆饭时，各种美味佳肴如繁花般摆满了一桌，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共享这温馨的天伦之乐。夜幕降临，村子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宛如一曲热闹的交响乐，烟花绚烂绽放，照亮了夜空。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欣赏着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守岁，静静地等待着新年的神圣降临。

大年初一，天还未亮，人们便早早起床，孩子们穿上新衣，兜里揣着长辈给的压岁钱，兴奋地如小鸟般在房前屋后欢快奔跑。晚辈们满怀敬意地给长辈拜年，诚挚地祝福长辈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长辈们则会笑容满面地给晚辈们发红包，或者递上美味的零食，衷心祝愿孩子们在新的一年里茁壮成长、学习进步。这一天，人们大多不会出门远行，而是选择在家中与家人温馨团聚，或者到邻居家串串门，互相拜年祝福，让温暖的情谊在邻里间流淌。

大年初二开始，人们提着精心准备的礼品，满怀热忱地去看望亲朋好友。到了亲戚家，主人自然会热情洋溢地招待客人，端出各种美味点心和香醇茶水。大人们围坐在一起，畅快地聊聊家常，分享过去一年的经历与收获，感慨一年来的不容易，欢声笑语如银铃般在屋子里回荡。孩子们则迅速打成一片，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一聊新年的开心趣事，以及刚买的新奇玩具，尽情分享彼此的快乐。

正月十五元宵节，是一个充满欢乐与温馨的重要节日。这一天，村里会举办各种精彩纷呈的活动，如舞龙舞狮玩龙船表演。一条巨龙在舞龙者的手中仿若活灵活现，上下翻腾，威风凛凛；狮子时而欢快跳跃，时而俏皮打滚，引得观众阵阵喝彩；龙船则似一条灵动的蛟龙，随着音乐节奏明快有力地摇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晚上，孩子们提着花灯在村子里穿梭，宛如一群快乐的小精灵，点亮了整个村庄的夜色。此外，还要品尝元宵，寓意着团团圆圆。元宵有多种口味，如香甜的芝麻馅、细腻的豆沙馅、鲜美的肉馅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细细品尝着各式各样甜美的元宵，感受着节日的温馨与甜蜜。

这些乡村过年习俗，不仅是一种源远流长的传统，更是一种深厚情感的寄托。它们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切向往，对家庭团圆的殷切期盼。它们代代相传，如岁月沉淀的瑰宝，在时光长河中熠熠生辉。以其古朴醇厚的韵味、深沉厚重的情感，润泽着世人的心灵，使生活沉浸于传统的优雅之中，让精神得到滋养。也让每一个踏上归乡之路、回家过年的游子，都能深深感受到家的温暖和乡情的浓郁，宛如置身于心灵的港湾，沉醉于亲情的海洋。

回家过的是年，解的是乡愁。乡愁，宛如一坛陈酿，在岁月中静静沉淀发酵。它是村口那棵老树的默默守望，见证着村庄的变迁与游子的归期；是老房子屋檐下燕巢的寂寥等待，盼望着旧主的归来；是方言在舌尖的轻轻摩挲，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浓浓的乡情；是香火氤氲的庄重肃穆，诉说着对先辈的缅怀与敬意。远离故土，这乡愁在钢筋水泥丛林中悄然滋长，逢年，便如破茧之蝶，茁壮成参天大树，根系紧紧攥着故乡的泥土，枝叶向着家的方向舒展，指引着游子归乡的路途。

回家过年，是一场奔赴心灵原乡的神圣朝觐之旅。在团圆的饭桌旁，在守岁的灯火下，细细品味家的味道，那是岁月沉淀的醇厚滋味，能弥合乡愁的裂痕，汲取无尽的力量，以全新的姿态再启新程。因这故乡，是灵魂永不断线的风筝，无论飞得多远，线始终在故乡手中；是初心的根源，无论历经多少风雨，始终不忘初心；亦是远行的依仗，给予游子前行的勇气与力量。岁岁年年，以年的名义，深情召唤游子归巢，让游子在故乡的怀抱中，觅得心灵的慰藉与安宁。

责任校对 │王开华

编辑排版 │ 刘厚霞

审核发布 │ 龚海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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