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的长廊里总会站着一些人,任时光流转,任光阴变迁,总在那。
儿时一个村或几个村,总会有一位村医生。前村路口第三家便是。我喜欢用“医生”这个高而大的称呼,其实叫她护士更准确些。她会给生病的孩子配点药,打个针,就连挂水都派不上用场。就这样的她如同美丽的天使守护着我们的健康。
那时如果发烧了,病得重些,母亲会背着我去村医生家。她是个二十出头,外表美丽,内心善良的女子。脑海里,她一直扎着长辫子。至于五官,我记不清了,那会我也至多四五岁。每次去,她都会远远地迎上来,亲切地问我哪里不舒服。起先,我是害怕打针的,她见我胆怯,安慰我说:“姐姐打针轻轻地,一点不疼,不哭不闹,等下拿颗糖给你。”我脸上挂着泪水,点着头,一动不动地趴在母亲的腿上。“好了,姐姐不骗你吧,是不是不疼。”她确实打得不疼,像蚊子咬一下。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害怕打针了。
我记得,有一年寒冬,深夜我还是高烧不退,脸蛋烧得通红,母亲连忙穿好衣服背起我,一路小跑着向村医生家赶去。她家离我家有500多米,母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到那,就大喊村医生,“开门呀,小丫头烧得厉害”。我模模糊糊看到她的身影,只见她摸着门打开,让我们先进屋,然后才点好羊油灯,怕外面的风太冷,怕我们等得太急……
村医生家是青瓦房,她住在朝东的那间。我们家以及周边人家都是红瓦房,在众多红瓦房中那间青瓦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就像一股青流,亦如村医生与众不同的存在。
她家门前有两株叫不上名字的花,很奇特,绿色的藤蔓会顺着墙壁向上一直伸延,紧紧地扒着,在盛夏会开出七八朵大拇指宽的橘红色的喇叭状的小花,艳而不俗,煞是好看。每次经过那,总是不由地驻足观赏。
秋风还是无情地吹落了树上仅有的那几片叶子,时间还是无情地向前。村医生终究到了结婚的年龄,尽管母亲提前好久就告诉我,村医生一旦嫁人就不再给我们看病了。我不知道她是何时嫁人的,总之我有大半年没见到她。那时我身子结实了,病毒也不在我身上停留了。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夕阳快赶着末班车回家时,我看到村医生从南边向北走来。母亲和她打了招呼,我则躲在墙角那偶尔探着小脑袋望了望。小时候的我很是腼腆,看到喜欢的人,就躲起来,不敢见面,更不敢打招呼。“闺女,村医生走远了,你出来吧。”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现婚后的她更加漂亮,瀑布般的长发越发亮丽。在母亲口中,我得知她嫁给了一位军人,那军人家庭条件非常好,人长得也不错。“妈妈,军人家远吗?他怎么不和村医生一起回来,步行走会不会很累……”我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我就想听到她是幸福的,是快乐的。
又是一年深秋,掐指一数,这次见面离上次已有三年了。母亲依旧热心地和村医生打招呼,而我依旧躲在墙角边。待她走远后,到屋后的小桥那,我才出来。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的背影里藏着落寞,清冷的感觉。那头乌黑的长发早已被齐肩的短发所取代。
“哎,多好的姑娘,怎……”“咋啦,妈妈,她病了吗?”“是的,孩子。她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什么病呀,妈妈,妈妈,你快告诉我。”在我的一直追问下,母亲才告诉我,她得了不能生孩子的病。
“夫家怎会容忍她不生孩子呢?三年多了,估计也很难怀上了。”母亲自言自语地说。我在那一刻读懂了村医生的背影。
那日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也再也没从任何人那听到关于她的半点消息,她好像从我们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已然,度过无数个晨暮与春秋,我从未忘记她。在我病弱时亲切的话语,耐心的安慰以及每次打针后分给我的糖果。
每当我看到歌手李健谈及他爱人时,我就会想起我的村医生。我愿,她的丈夫像呵护一朵花一样用心地呵护她,即使他们没有孩子,日子也如花般幸福。
幸福的定义应该是两个契合灵魂上的匹配,不该是外界更多的捆绑,我知道这只是我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