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往事】
一盆猪血过大年
作者/张友干
猪血，富含维生素B2，维生素C，蛋白质，含铁、磷、钙、尼克酸等营养成分，能解毒清肠，补血美容，可以治瘴气、中风，跌打损伤、骨折及头痛眩晕等症，具有补血、延缓衰老、改善营养不良，改善缺铁性贫血等功效与作用。
当我认真阅读完互联网上这段对猪血褒奖的文字时，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在1958年寒冷的冬天来临之际，积劳成疾的父亲，抛下了母亲和5个孩子，离开了人世。父亲生病期间，我们全家居住的位于街中心三间土改时分配的门面房，已经被双港农具厂征集收购，有限的卖房款被父亲治病花费已所剩无几，母亲只好携儿带女租赁西街郁大奶家的房子居住。租赁期满后，又借住在姚湾开代销店叔叔家的房子一段时间，因婶子整天闹着要上街，吵着要房子，母亲又租赁弯子口门朝西的张姓房子居住。
父亲病故后，正是全国三年自然灾害最困难时期，坚强的母亲带着5个孩子（最大的18岁，最小的不满周岁）在含辛茹苦的日子里前行。1960年3月，母亲托人将辍学的二哥安排在滨海县家禽厂做临工，放养鸡鸭鹅。对于母亲负担4个孩子的生活和3个孩子读书的沉重压力，在本家好心婶子的劝说下，22岁大姐放弃了考大学的梦想，于1962年春天嫁给了在大学读书的姐夫。大姐出嫁后，母亲带着三姐、我和弟弟3个人,在艰难困苦中共度时艰。
1962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升入小学四年级正在教室里上课，有人带信告诉老师我母亲病危，老师让我收拾好书本回家。我跟报信人回到出租屋时，母亲已驾鹤西去。母亲病故后，留下18岁的哥哥、14岁的三姐、10岁的我和4岁的弟弟相依为命。当时好心的亲友劝哥哥将最小的弟弟送人抚养，遭到哥哥的婉言谢绝。
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地方党组织及时伸出了援助之手，为保证我们姊妹4人的基本生活，首先将我们的农业户口转为定销户口，粮食按年龄段计划供应，食用油是每月人均供应4两。同时将远在滨海县家禽场做临时工的哥哥，顶替母亲进了合作商店，每月有20多元相对稳定的工资收入。
母亲病逝后，见利忘义的房东担心哥哥交不起房租，将原来每月5元的租金提高到10元，逼迫我们退房。此时我们是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舅舅的帮助下，在翻身大队开代销店的邵大妈，将双港小学东南侧一间闲置的顶头房子借给我们居住。顶头房座南朝北，东西各开有一个小窗户。由于长期无人住，屋顶漏雨，屋内墙壁土坯斑驳脱落，亟待维修。哥哥又请瓦工师傅帮助维修屋顶，将室内墙面抹平粉刷后，方才搬进去。我们终于有了遮风避雨的落脚处。
顶头房内，除了要放一张床和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外，还要放煤炉、煤炭、引火的柴禾等。家里拥挤没办法住，哥哥只好住在商店里，每天值夜班，我们姊妹3人挤一张床。最为烦恼的是，家里还养着一头仔猪，为防冻防小偷，每天晚上睡觉前要把猪牵到屋里过夜。这使得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显得更加拥挤和仄逼。屋子内煤气味、猪的腥臭味导致室内空气质量极差，这就是我们姊妹几个当时所面临的生存环境。
1963年春节的脚步如期而至，这是父母去世后我们姊妹几个即将独度过的笫一个春节。当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六，我们借住的房子里连一点过年的气息也没有。没有蒸馒头、没有炸肉圆、没有糖果，没有炒花生和葵花子，只有几斤大米、面粉和大白菜，准备过年。我们姐弟3人围坐在煤油灯下，盼望着下班的哥哥能带来好消息。我们等呀等，弟弟困得厉害，只好先上床休息。我们也长吁短叹，盼望着哥哥能早点回来。
约摸晚上10点多钟，我们终于等到了下班回家的哥哥。他从旧手提包里拿出包装好的大糕、果子，还有一包生葵花子，估计每包各有一斤重，哥哥让三姐等到年三十再炒葵花子，糕果留点起来，以备春节有亲戚小孩过来，其余的等到年三十晚上再分给我们过年吃。哥哥跟我们说，由于前段时间请瓦工师傅修房时欠人家的工钱，答应春节前支付的，说话一定要算数，不能言而无信，所以今年春节无多余的钱买肉炸肉圆、蒸馒头，也无钱购买其他食品，打算过个淡薄年，请我们能理解。还要求我们节日期间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乱跑。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食品站发的猪血证，叫我明天一早，上食品站屠宰场接猪血，作为一家人过年的菜肴。
第二天早上，繁星点点，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鸡叫声此起彼伏，狗吠声不绝于耳。因担心去迟了猪血没有了，我不得不从热被窝中爬起来，穿好棉袄和棉裤，拿着旧脸盆，边走边向过往行人打听，摸索着向食品站屠宰场走去。我循着生猪的嘶叫声，寻到了食品站屠宰场。看到有人用脸盆放在地上排队，人躲在避风处观望，我也跟着用脸盆排队，一步步地朝前挪。待要终于临到我等猪血时，我学着他人的样子，用井水将脸盆清洗干净，并留少量的水，将脸盆放在木架下面。杀猪的郑师傅手持锋利屠刀，在猪的喉咙处将刀直接插入，殷红的猪血顺着屠刀的刀柄，流入到旧脸盆里。那猪血如涓涓细流，随着刀尖的深入和转动不停地流出。我用树技在盆边来回搅动着，防止猪血凝固。等到猪血流尽时，才端走血盆。猪血等好后，我搓搓冻僵麻木了的手，小心翼翼地端着大半脸盆的猪血，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我小心再小心，丝毫不敢懈怠，害怕有个闪失，专挑平坦路走。我走走歇歇，终于平安到家，这才如释重负。到家后，三姐将猪血下锅浸熟后泡在冷水里，以方便食用。
这就是1963年春节期间我们全家过年唯一的荤菜，可见当时生活之艰辛和困难。
六十年沧海桑田，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家庭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我们姊妹5人相继参加了工作，并在各自岗位上埋头苦干，任劳任怨，有4人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2021建党100周年之际，大姐荣获“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证书。
目前，我们姊妹5人已经全部退休，大家都有一份稳定的养老金收入。从温饱迈向小康，缺吃少穿的年代已一去不复返，一盆猪血过大年的故事再也不会重演。
抚今追昔，我们感慨万千，如今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得益于党的英明正确领导，得益于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得益于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列宁指出：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经过寒冬的人，更懂得珍惜太阳的光辉和温暖。此事虽然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但仍然使我记忆犹新。它不仅在我的记忆深处始终难以忘怀，而且在我们全家人的心灵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编辑 │ 刘厚霞
审校 │ 龚海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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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友干，1952年生，响水县人，先后在盐城地市县机关工作，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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