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艳|大爷、小路、红枣树

文化   2025-01-24 00:02   江苏  

大爷、小路、红枣树



文│于冬艳

我的童年,是在七八十年代那个偏远而宁静的乡村中度过。记忆中,那里有湛蓝的天空、自由的云朵、碧绿的田野和欢快的小河,还有那点缀在广袤大地上的农家土屋……


我家是三间土砖房,旁边带着一小间“锅屋”。屋后,一片农田延绵,在田间,一条窄窄的百十米长的小路蜿蜒,小路通向我大爷家。大爷家同样是三间土砖房,旁边带着两小间“锅屋”。他家屋后,有一条小河安静地流淌,门前有一棵红枣树,树干壮实挺直,树皮斑驳,枝叶茂密很有精神。


每到枣树挂果时节,小路就忙碌起来。我们这些小孩子,一天要跑好几趟,去看看枣子红了没有。和枣树枝头上的鸟儿们一起巴望着枣子的成熟。大爷、大妈很喜欢小孩子,从不制止我们对这棵枣树的向往。甚至在只剩下枝头的红果时,大爷还会拿来长长的竹竿,轻轻地敲打下来。通红的,水灵灵的枣子啪啪啪地砸下来,散落一地,七八个小孩子欢呼着捡拾,捡起一个先放进嘴里,甜甜的滋味立刻满嘴都是。最后我们的衣服口袋里装满了枣子,两只小手心里也挤满了枣子。在小路上蹦蹦跳跳着回家去。


大爷大妈的儿女们,就像枣树上的枣子,成熟后纷纷离开大树的怀抱,成家立业。从我记事起,他们就是老俩口一起生活。大爷身材魁梧、腰杆挺直、黝黑的脸上有几道像刀刻上去般的皱纹。大爷是伺候庄稼的行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田间地头忙碌。夏日里,大爷总戴着一顶宽大的草帽,帽沿遮住了他的眉眼。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脖子上围挂着一条毛巾,毛巾上浸满了大爷辛勤劳作的汗水。大妈是勤劳贤惠的家庭主妇,大妈很好看,她的头发永远都梳得服服帖帖在脑后盘成髻,上面别着一根“ 8”字形的银簪子。一条又宽又长的青布大围裙从早到晚围在身上,遮住她衣服的式样。记忆中没有大妈与人闲聊的场景,她总是手不停、脚不住,家里家外忙来忙去。大爷如同枣树的树干,坚实有力,撑起一片家的天空;大妈则如枣树的枝叶,坚韧宽厚、汲取阳光雨露为这个家带来勃勃生机。



大爷大妈生育了七个子女(五儿两女)。最小的儿子——我们的小五哥,完全遗传了我大爷雄赳赳、气昂昂的样貌以及过人的胆识。刚成年就去上海这座大城市闯荡了,因着人品样貌出众,被上海本土的小姑娘相中,成了上海女婿。他如同枣树枝头上那颗最大最红的枣子,是大爷的骄傲。那时的交通不便,五哥几年才能回家一趟。他回家的日子,大爷家就像过节一样,欢声笑语不断地沿着小路传向远方。五哥也会在这几天里挨个拜访家族里的长辈。到我家时,我妈端出早已准备好的茶水,我爸和五哥分坐大桌两旁,边喝茶边谈话。我紧盯着五哥看,想看出五哥这个“上海人”与我们的不同。五哥穿了一套西装,布料看上去很好,比大桥头开小店的王小九当“新郎官”时穿的西装还要好;五哥的脸也白,比王小九带回来的新娘子脸还白。除了这两点,其他倒还和以前一样,就连说话也还是“大山芋”腔。


这几天,大爷大妈的嘴巴就没合拢过,大爷走起路来更有劲了,大妈的围裙也忙得卷上卷下不停歇。白天,亲人的思念与祝福在这茶饭酒菜中尽情倾诉;夜晚,家家户户早已熄灯睡觉,大爷家的窗户纸被一盏小煤油灯映得昏黄昏黄,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大爷大妈和想念好久的小儿子促膝长谈,直到村头的公鸡打鸣了才催促彼此赶紧休息。连着几天都是如此,尽管这样,他们的话还是没说尽兴。这不,五哥刚返回上海不久,大爷就找我代笔写信给他了。


我差不多是从读四年级时开始给大爷代笔写信,信都是写给五哥的。大爷也是识得一些字的,年轻时一直任生产队干部,在村里有着“言必行,行必果”的口碑。但他写字不太行,写一封信更难。于是我就成了他的代笔。每到写信时,我端正坐在大桌前,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子,小心翼翼地裁下一张纸,铺平在桌子上,提笔等待大爷口述要写的内容。大爷双手背后,仰着头,双目微闭,踱着方步,边想边说,颇有“七步成诗”的风范。大爷说一句,我写一句。写好后,大爷会让我读一遍给他听。初开始写信时我是照搬大爷所说的,后来随着我年龄的增长,知识的增加,我就会把大爷所说的给“添油加醋”了。再后来,我已能揣测到大爷表达不出来的想法,直接用我的理解把它写在信中,大爷听后,除了满意,还有一点点高兴呢。信是撒麦种子时节写的,待到绿色的麦苗在微风中摇曳时才能收到五哥的回信。回信也多是我读给大爷听。我读信时大爷的神情很严肃,就如一位威严的父亲在听儿子汇报工作。有一次例外,五哥信中说他家的老房子被规划在城市扩展范围里,马上要拆迁。大爷听后神色中明显透着喜悦。回去时脚板踏在小路上的咚咚咚声比以往更响了!


大爷的大女儿名字里有个“英”字,我们都叫她英姐。英姐性格极其爽朗,往往是未见其人,已闻其声,还多是笑声。她是枣树上那颗最亮的枣,凭着美貌与豪爽让一位下放知青对她一见倾心。不久后,英姐便随着知青姐夫回了城,英姐也被安排了工作。从农村转战到城市,英姐毫不怯场,眨眼间又成了工作单位里的人气人物。英姐是大爷大妈的主心骨,兄弟姐妹的领头羊,为这个大家庭无私奉献着。每年春节是英姐回娘家待得最长的一段时间。她的到来让原本喜庆的过年氛围又增添了很多乐趣。那几天,我饭碗一丢就往大爷家跑,去“看”英姐说话。相较于说的内容,英姐说话时的神采更吸引我。她与人交谈时神情轻松,但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说到高兴处她会仰面大笑,一屋子人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哈哈哈不绝于耳。大爷大妈的忧虑,兄弟姐妹家的烦心事都在这笑声里一一化解了。天黑透了,我才回家。小路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眉毛上和过年穿的新棉袄上,多么好的年啊!



大爷的小女儿,我们称她“小二姐”,性格和英姐截然相反。她极其安静,难得和人说上几句话,但她手很巧:会把狗尾巴草编成花篮;为小姐妹们扎好看的辫子;还教我们画画,画小路、枣树和屋后的小河……后来大爷把小二姐送到镇上学理发。再后来二姐经人介绍,认识了我们能说会道的二姐夫。婚后在镇上开了一个小理发店,生意非常好,小理发店也就逐渐变成大理发店了。二姐因为生意忙,虽离娘家近,却也难得回来一趟。我去镇上读书后,常去二姐的理发店,二姐也常会给我免费剪头发。姐夫会热情地留我吃饭,姐夫的烧菜手艺也很好!


大爷的其他几个儿子都和大爷一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成家后都搬到不远的大庄子上居住了。因着踏实勤劳,家家的小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大爷家的枣树结的枣子一年比一年多,小路上欢快的笑声也越来越响亮。


然而,时光匆匆,从不为谁停留。如今,大爷大妈已离去多年,当年的那些摘枣子吃的小孩子早已长大成人。来时的村庄成了心中的家乡,回到家乡寻觅儿时的记忆,土屋早已不在,小路也和农田融为一体,春天长麦子,秋天长玉米。枣树也没了踪迹,原本它的位置上不知是谁栽下了一棵石榴树,此时石榴花开得正艳。广袤大地上,入目无他,只有这一树榴花如火如荼!


编辑 │ 刘厚霞

审校 │ 龚海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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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于冬艳,江苏响水人。小学教师,喜欢阅读,偶尔涂鸦生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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