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白云的本意并不想把竹林压扁

文摘   2024-10-13 09:04   新疆  
                    《时光荏苒》付胜辉 



路也:秋浦歌

    

风声

/路也

         
听我说,这是徐霞客来过的村庄 

他在这里住了七天

那几天一直下雨,他喝茶、吟诗、抄县志 

这是他旅行的最后一站

他在这个极边的村庄结束一生的出游 

打道回府,再也没有出过家门          


听我说,徐霞客因失恋而开始旅行

只有山水可以治愈这伤痛

其实是爱情,让我们有了一本伟大的游记

这是我的考证,信不信由你          


天气晴好,我坐在村口吃一碗清汤饵丝

炮仗花从墙头垂下 

旁边的屋宇有飞檐,挑着一朵白云          


溪水不懂道观的严谨

老樟树下,未完的棋局里有几百年风云          


石板路的尽头          

一片蚕豆田,没了蚕豆,只剩秧苗          

竹林旁的木板屋老掉了两颗门牙          


小村依然旧时模样          

功德圆满          


他望过的那片天空,我又来望  

连风都是吹过他的头顶,又来吹过我的头顶          

一定有什么讯息在那风声里          

让我有点儿想哭



▋每当看到群山起伏

/路也


每当看到群山起伏

在穷乡僻壤,我也会感到欣喜

水墨勾画的山影,有远近有浓淡


每当看到群山起伏

人世再纷扰,我也会变得镇静

一座座山头相连,不问荣辱


每当看到群山起伏

即使独自一人,也感到放心

大地衣襟被压住,众水被揽在怀中


每当看到群山起伏,我便无所畏惧

亿万个大气压的胆量从何而来

关飓风禁闭,拆迁乌云


每当看到群山起伏

就联想到巅顶之上照耀着的星辰

那伟大的匿名之城,不知何方



秋浦歌

/路也


确保独自一人行走,是为能够遇见李白

在古代的秋浦县,我住进如家

夜间电闪雷鸣,风雨叩着窗玻璃

犹如安史之乱中有长安来函


秋浦河,清溪河

两条河蜿蜒得那么忧愁

只剩一公里时,突然手挽手,一起跳入长江

水位监测塔上标识“池州”及江对面的“安庆”


竹筏与溪面平行,两侧山坡长满石楠和女贞

篓筐捞出鱼虾,炊烟溢出湿黑屋顶

白云的本意并不想把竹林压扁

巨石驮着古人的题字,横扫青天


数据降维,绿茶里的硒成为核心

带花纹的鳜鱼,身在水中而心在天上

餐馆门口的李白雕塑貌似球员

为表敬意,我放弃减肥,任自己胖成唐朝


崔县令、韦县令、柳少府,都得了赠诗

以与诗人对饮之名,载入文学史

代表无产阶级的冶炼工人亦获五言绝句

一首好诗比银和铜都要不朽


那么多的水、那么多的愁,从旧县名称里流出

凭车窗而望,越过省道的护栏

所见皆为量子纠缠:

汉字与山水、诗人与命运、众神与宇宙




路也,1969年生,山东济南人。现为济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诗歌创作和散文随笔创作,兼及创意写作、出版、中西诗歌比较等方向的研究。已出版诗集、散文随笔集、中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文学评论集等共三十余部。曾获华文青年诗人奖、人民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等奖项。




邓晓燕:白火焰 



哦,蝴蝶

/邓晓燕

你飞进丛林就不见了
你得出了什么启示
我提着刚开的花去找
从自己幽独的路上去找

满城风雨,谣言可憎
丢失一只蝴蝶是二十四年前的事儿
关键是蝴蝶丢了,花园也丢了
丢失火,只剩下灰烬
而且眼看着蝶最后的丛林里
危机、惨案、及自带的毒药
(据说他走时吞下三粒)

所以,丢失是一个噩梦
春也陷入其中。生命被生命弄倒
爱无足轻重
即使向天空找了,喊了
你仍两手空空

因为天下雪了,蝴蝶必须死
它必须回到来路
你必须两手空空
蝶死在自己的刀刃中
死在—-花爱它的路上
我手上为何有血痕?

一个春夜,我看见星光返回
以为蓝翅黑眼睛的蝶复活
以为腹部金黄、丝绸的鳞片在闪耀
却二十四个三月了
梦里只有一群花痴
真正贴近蝴蝶泉的
没有那一只

哦,蝶。真的将自己藏匿
或羽化飞升?是梁祝坟墓里逆袭的
那一只?
梦中汲水的那一只?



白火焰

/邓晓燕

火势蔓延

山顶苣苣草、白茅、山野菊

旋转。四溅火星

根开始喊痛

树枝开始逃

白火焰、白火焰


有人指指点点

有人取一粒种子

有人焚香成疾


谁听见谁在哭

谁在大哭。没有指尖上的血

沒有狂欢、野牛

是谁砍了桃树

谁抽走了火堆里的奶酪


石头。血在喷水池里

腥味的白。软弱的白

哑巴的白



关于桃花

/邓哓燕


盛开时,谁知道它

火烧的样子。满坡地喊

十来天的命。它要抓紧谁

谁能承载?它自焚的火焰

烧到谁的空白?

怜悯它。给它血、肉

也给它唾弃

这世界的短命鬼。贫穷。虚空之梦

深冬,这黑色的小骨头

拱出枝桠之外

站在山岗上。作为与大雪

对质的配物

现在满坡的花影。在开

我真的看不见它的骨头

它开得太专注了

把血开出来还有退路么?

把心吐出来还能回去么?

生命里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

自己所为。它自有安排

成功是别人的事

就像我和他。无心的花朵

却开出有心的街道

难道桃花它自有主张?

凋落是自己的

花朵是春的面具




邓晓燕,女,重庆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作发表于巜诗刊》巜人民文学》巜北京文学》巜诗林》巜诗潮》巜星星诗刊》《诗歌月刊》等刊物。出版诗集巜格子里的光芒》、巜白火焰》。鲁迅文学院十八届高研班学员。作品编入多种国家级选本。




羽微微:贝壳



抛物线

/羽微微


生活的确是一团乱麻

的确曾有人

想把乱麻的一端交给我

他从远处走来

满怀着喜悦


我放弃拉扯

把麻团压得紧实一点

扔到了远处

对于死结

抛开是更好的命运



贝壳

/羽微微


如果彼此的肉体美好

那么做爱是容易的

美好的肉体

不需要灵魂和思想

它们独立存在

它们在一场性事中酣畅淋漓

你身在其中

你旁观自己

但如果肉体已经衰败

爱情就更容易浮现了

如同柔软的水逝去

露出干涸的铺满贝壳的河床



花房姑娘

/羽微微


天堂鸟开了,勿忘我开了

紫色薰衣开了,金色百合开了

美丽的名字都开了

只是不要留意我

我要慢慢想,想好一瓣

才开一瓣



羽微微,本名余春红,出生于广东茂名,现居广西梧州。广西作协理事,人民文学奖得主。著有诗集《约等于蓝》和《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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