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植萍|马明宇和他的家人

文摘   2025-01-19 19:47   辽宁  

(人物写真 1)

马明宇,甲A足球联赛黄金一代的代表球员之一,他曾经效力四川全兴和广东宏远足球俱乐部。代表国家队打过70多场比赛,米卢说,他是国家队中场永不瘫痪的“大脑”。2000年,他率先登陆意甲,加盟意大利甲级球队佩鲁甲队。2002年,马明宇作为中国队队长第一次出现在韩日世界杯赛上。2019年,当选中国足协第十一届执委会成员。 2021年,当选四川省足协副主席。

当年刊发报纸的文章(时间是按照1998年8月31日刊发的日期),原文如下:

梦里依稀慈母泪 ——马明宇和他的家人

本报记者 赵植萍

我停留在追寻幸福的途中。我想说,这是一种突兀的决断,而非长久的抉择。此刻,我异常平静。

 走在夏日黄昏的街上,看到许多神色匆忙的人们,马明宇在人海中寻找熟悉的面孔:这是受自由意识的支配,在路边发现绿色的邮筒,他会想到给父母发一封信,但这已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父母已来到了身边,他的妻子乐天已为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人生的悲欢离合,种种滋味都让他尝试了,他突然感到真正的幸福是自我感觉,体验存在于感觉的过程中是难以倾述,也无法寻找。有时幸福会如同夏天的风雨一样突然降临,同样,所珍视的某一种精神,也会突然逝去,我们只能承受。

 几年来球场上的表现,马明宇称得上中国绿茵场上的著名国脚。印象颇深的是第十一届亚洲杯中国队对叙利亚的那场比赛,马明宇是中国队左路唯一一个敢于拿球长途奔袭的球员。上半时,第27分钟,马明宇沿左路带球疾进,欲与前方的宿茂臻做撞墙式配合,叙利亚后卫立刻把前锋冻结,不料,“马儿”突然向右横带至中路附近,对方在惊魂未定之际竟忘记已在中路为中国队闪出一条大空地,马明宇这时异常清醒放弃了单刀直入的机会,突然抬起左脚,全身腾起近一米高,皮球在飞行了25米的距离后正中网窝左上角,令对方门将扑救不及。这场比赛记者正好在现场观看,为马明宇的精彩动作而欢呼着感动着,人们纷纷议论,从没有看过中国队有这么好的中场,10年之内没有这么好的中场了。在1997年的世界杯外围赛上,马明宇同样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被人们传为佳话。

亚洲杯结束后,一项评选中国足球“中场发动机”的活动揭晓时,李明和马明宇捧得了中国足球史上第一座“中场发动机”奖杯。人们称赞说,这是中国足球正在发生着观念性转变的一个例证,从前那种强调头脑、组织能力强的中场观念如今已经过时了,代之而起的中国足球需要力量+速度+灵感型的中场人才。从那时起,人们把更多关注的目光投向了有力量、速度和灵感的马明宇。

母亲的回忆

薄薄的信笺,装满母亲对儿子积蓄的情感,铺成一条长长的邮路。

 1970年,马明宇出生在重庆市的一个体育世家里,父亲马鼎凯当时是四川足球队的主力中锋,母亲张克倩是四川女篮队员。不能不说,在马明宇踢球的岁月里,球技高超的父亲曾给了马明宇许多的熏陶。小宇从5岁起就开始天天训练,从不间断。母亲回忆着马明宇小时候踢球时说:有一年除夕之夜,重庆下起了一场罕见的瑞雪,马明宇仍然坚持在雪里训练,忘记了回家过年。父亲的言传身教,小宇的技术动作非常标准。只是由于当时家境很困难,父母家还同时居住三个表姐表兄,营养没有跟上,到了初二的时候,马明宇的身高只有1.43米。那一年去考专业队,只因为个子矮未被录取,小宇哭着回了家。熟悉马明宇的人看孩子哭得如此伤心,都去专业队为他讲情,他们告诉教练说,马明宇是成都最有名的“小8号”他的球踢得最好。其实马明宇是一个“大器晚成”的孩子。

 那一年,马明宇随成都少年队去江西打全国比赛,在参赛11支队伍中,成都队拿了冠军,小宇以头脑冷静、技术好并以进球数24个被评为最佳射手。马明宇记得,奖品是一套珍贵的运动服,他穿着这身运动装去登庐山照相,留下那美好的一瞬。

 由于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马明宇从小就知道如何做人,如何尊重人,如何适应周围的环境和大家和睦相处。马明宇的性格赢得大家的喜爱。那一年放假,小宇随表兄表姐去了青藏高原的舅舅家里住,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的藏民百姓和质朴纯真的情感,那赋有原始自然风景的环境给马明宇以深刻难忘的印象。来这不久,小宇便入乡随俗了。藏民们也非常喜欢马儿那聪明可爱的样子,纷纷请他到家中喝酥油茶,吃青稞面,小宇也从不挑食,每一样饭菜对他来说都是美味佳肴,他感到快乐极了,再加上闲着没事就随着藏民一起骑马、打猎、捕鱼、捉蟹,在青藏高原上跑步。

高原有着独特的温柔,但它赐予方式强硬而骠悍,只有像高原一样有着博大心胸的藏家人才能体会到。在神圣的高原面前,世俗的一切拥有,一切满足,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渺小,高原雄踞在人们头上俯瞰着一切,而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少年的马明宇来说感触是多么深厚啊。

半年的高原生活结束了,马明宇回到了父母身旁,他的小脸蛋儿变成了酱油的颜色,体格也健壮了,和那纯粹的藏家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由于在高原不停地奔跑,马明宇回学校测三千米一下子得了第一名,同学们都喊他“跑不死”。

 青藏高原的记忆深深刻在马明宇的脑海里,那清晨傍晚青草的幽香,纯静透明的蓝天上飘来飘去的云朵;那山野即将静去时,林间又传来一串马铃的音符;那青色或赤青色的石岩,形、色、质都充满了凝重的神韵。他感到全身奔腾着古老民族的血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那苍苍茫茫的原野,听见所有的河流从天上流下。

 马明宇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牧野生活,回四川后,他经常去乡下,骑马骑牛,有一次,他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受了重伤,他伤心地流泪了,他认为他再也不能踢球了。

 长大了,马明宇再也没有时间去青藏高原或去乡下去骑马骑牛了,但他的“骑兴”不减。从小他就嗜上了骑摩托车,每当骑上摩托车他都有一种骑在骏马背上的感觉。

11岁那年,他就骑摩托车冲过小山包,再长大一些,他便骑摩托车从重庆奔往成都,又从成都回到重庆,每次回到家里,他的全身上下沾满了灰尘,妈妈心疼地望着儿子……

女儿的微笑

生命仿佛是一种缘。它出其不意地俘虏了你,把你软化,变得无色、透明、灵动、跟风或水一样流或者飘,不知不觉走到很远的地方。

马明宇哼着《摇篮曲》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体会着做父亲的滋味,感受着生命的真谛。

 有人曾说,生女儿的,是因为有一个女的灵魂爱上了做父亲的男子,投入他的怀抱,化做他的女儿。

身为父母的儿子,马明宇如今又做了女儿的父亲,他感到从此之后自己所肩负的责任,这是他在没做父亲之前所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感觉。

细细想来,人生不管有多么复杂多么艰辛,它实际上就是一种期待与等候的过程,所有的经历,仿佛都是为了在等某一个人。尽管每一个阶段要等的那个人所包含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是等待时的热切和相见时的快慰却是一致的。

1998年6月19日,我在上海国家队下榻的酒店里,看见了马明宇的妻子——乐天,虽说两年没有见面,但乐天却显得比以前更加年轻漂亮了,浑身的女人韵味比从前更浓了,我一时有些惊讶她这种变化,是什么力量让她有如此的变化。马明宇俨然那么柔情似水,但在妻子面前,他更显得柔中有刚。他告诉我说,乐天生了个女儿,说这话时,脸上难以抑制的喜悦。“噢,怪不得,乐天这么漂亮。”我不由地说了一声。

同马明宇相识是在1995的广州,当时他在广东宏远队。后来他来大连比赛做了阑尾炎手术住进医院时,我还给他送过饭。那次,乐天特从四川赶来照顾他,我们进一步相识。

接下来,国家队集训,去阿联酋打亚洲杯,1997年十强赛等等场合,我都愿意跟马儿多聊上几句,因为在谈话中,马明宇的言谈举止反映出他思想内涵和文化修养,也反映出他的综合素质和重情义的性格。他说将来有机会学法律或学新闻。采访过程中,他似乎知道你需要了解什么,言谈中较有水平,把握分寸。对于重大比赛任务他所表现出那种责任感和光荣感是其他队员不能比拟的,而屡战屡败的中国足球给他带来的沉重又让他始料不及。那次在阿联酋迪拜机场,马儿在回国时的心情很不快乐,当时他对我说,没想到会打成这个样子,那一天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马明宇的女儿已过了“百岁”,长得虎头虎脑很墩实,每当说起自己的女儿,马明宇就引用队友姚夏、邹侑根等人的话来描述,叫做“正面看不见耳朵,侧面看不见鼻子”。他说:我女儿一般不哭不闹,一旦哭起来脾气很大的,每当这时我就不知所措,特别担心。她的五官像她妈妈,神态很像我,有时看着女儿我就感到,当父母的真不容易。

 女儿的降临,似乎给马明宇带来了运气,他的球运和状态也步步高升。往年一到夏季,马明宇就没有状态,可今年却不一样,6月份的中韩对抗赛上,马儿上演了“千里走单骑”的好戏,连过韩国4名防守队员后怒射破网,这一入球还使他当选为亚足联6月最佳入球运动员。

 女儿过“百岁”那天,正好是世界杯赛结束后的第一场比赛。按照四川的习俗,小儿百日要行开荤仪式,表示从此可以吃有味道的东西了。中午时,有人打电话开玩笑地对马儿说,女儿却开荤了,你也该进球了。马儿当时含含糊糊地说可能差不多吧。没想到那天下午,马儿精彩的左脚抽射,球应声入网奠定了全兴战太阳神的胜局。马儿越战越勇,紧接着,全兴主场迎战泰山,马儿再度上演好戏,仿佛一下子开了荤一样,大伙说这是女儿给马儿带来的运气。而马儿却对记者说,这是因为有了女儿才使我感到要事事处处做的好一点,这是一种责任。

 由于打比赛,马儿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非常有限,每次外出比赛回来都发现女儿又长大了。看不见女儿时,他就想的要命,他牵挂女儿目前的生长,更关心她未来的成长,为了女儿,他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刻苦训练使自己更为出色,他说这同样是一种责任。

人生旅途漫漫,放眼望去常常是一片混沌,此时,你很有必要将遥远而模糊的目的变得清晰真切一些,好像你是在为了等待某一个很容易但需要你耐心才能见到的人,如此你的脚步便会踏出一种坚韧不拔的声音。

如今马明宇等待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己的女儿,不管训练比赛多辛苦和疲劳,但一想到要回家看到女儿时,心便会兴奋,在期待见到女儿时,会替自己还不能给女儿树立一个完整高大的父亲形象而恐慌。于是他一次又一次鼓励自己,要把所有的事情做好,将前进的风帆高高挺起。

妻子的祝愿

 我在母亲放飞的思念里,是一只永远断不了线的风笋。母亲,你无穷无尽的思念里,会为此而伤心吗?

 “小宇11岁就入选四川省省队,离开家那天,他哭了,哭得好伤心。”马明宇的妈妈在回忆马明宇小时候离开重庆的家去成都的情景时,不由地难过起来。

车窗玻璃将母亲和儿子隔开,思念的声音如含苞的花蕾一瓣瓣绽开。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离别的一幕始终萦绕在母亲的心头,如今回忆起来似乎又那么强烈地占据着心房。

据说,潜藏在心中的那些不能自觉的煎熬与渴求,有时候会转化成黑夜里的梦境。

多少年来,马明宇梦中也常有这样一个段落——透过车窗玻璃对妈妈扬扬手,妈妈的眼睛是湿润的。

 少小离家,对于足球运动员来说是常见的事情,但对马儿的全家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大事,因为在父母的膝下,只有马明宇这惟一的孩子。

 10多年的漂泊生活终于让马儿厌倦了,自从有了女儿之后,马明宇的所思所想似乎有了更深的认识。一直以来,他都是很孝敬父母的;一直以来,马儿的母亲逢人就夸耀自己儿子如何体贴父母,他们盼着能和儿子住到一起。1998年马明宇从广东返回成都,而且有了自己的女儿。他用几年来不算太高的收入为父母在成都买了房子,以尽孝心。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和父母总有一种纵横交错的牵挂。

马儿的妈妈对记者说,每当我们一家老少三代五口人团聚在一起时,我就感到无比幸福,这是天伦之乐。

乐天对记者说,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女儿便格外体谅父母,马儿从小离开家,跟我结婚后因转会到广东,几年来我也尝到别离痛苦的滋味,但为了马儿的足球事业,我们都忍受这种苦痛,如今,我们总算全家团聚在成都啦,我祝愿他事业成功。母亲说,小宇从小经常往家写信,寄贺年卡,每次都流露出想家的情感,直到现在我还保留这些信件.其中一张贺卡上写道:妈妈:我第一爱您,第二爱您,第三还爱您!

母亲,你悠长的思念里,会为此而担忧吗?你永远的牵挂会为此而叹息吗?你深深的忧郁会为此而淌出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吗?

 初为人父母,他们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注视女儿的表情,已经完全是当年母亲注视他们的翻版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走过了遥远的路,我的跋涉又像刚刚开始。未知的一切似乎尽在把握之中,又像永远面对着一片苍茫。”

 生命无止境,奋斗无止境,对足球事业的追求同样也无止境…… 黄昏里,马明宇的身影已拖得很长很长。

1998年8月31日整版刊发《足球周报》绿茵沧桑版


作者简介:赵植萍,足球城大连第一位专业足球女记者。撰写散文、足球稿件上千万字,新闻业的“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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