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介夫:当官的贪污腐化不干事,朝廷乱印钱,国家是要灭亡的
音坑乡,隶属于浙江省衢州市开化县。开化县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北宋太平兴国六年(981年),当时吴越王钱俶将常山县西北部区域,即今日开化县境内七个乡划出,建立了开化场派出治理。981年,吴越忠懿王钱弘俶正式将开化县从常山分离出成立。开化县的名称由“开源”和“崇化”二乡各取一字而得,寓意着开启新的行政区域,进行新的社会和文化发展。
开化县不仅是一个具有深厚历史文化的地区,还是钱塘江的发源地,有着丰富的生态旅游资源,被誉为“山水灵秀境,诗画钱江源”。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称,被誉为“华东绿肺”,是国家级生态县、“中国天然氧吧”、中国根雕艺术之乡,根雕文化被列为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根宫佛国文化旅游区是衢州市首个国家5A级景区,被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的“全球最大的根雕博物馆”。这些特点共同构成了开化县地名和文化的独特性。
民间有一种说法:“先有太平寺,后有开化县。” 太平寺就在音坑乡,而音坑乡地名由来是因境内建有太平寺,终日鼓声铿锵不绝于耳,故名音铿,习称音坑。太平寺原名太平院,相传,早在1000多年前,有唐代进士张成业迁到开化音铿居住后,因家母信奉佛教,便在村后小山包上建造庙宇,取名“太平院”,雕塑观音菩萨和财神菩萨,供母亲焚香拜佛,修行念经。到了宋代太平兴国年间,开化建县时,太平院香火更加旺盛,遂赐额更名为“太平寺”。
寺庙的声音就这样在音坑变成一个不会被忘记的地名,但今天来这里的人们应该想到一个人——郑介夫。
郑介夫是开化县礼范村(即今音坑乡上底本村)人,元代儒士。字以居(或以吾),号铁柯,自幼博涉书史,淹贯百家,为文援笔千言立就,秉性雄迈,不避权要。适逢选择南北俊秀,其得首荐,入值光明宫,常居京师达二十余年。宫府之事耳稔目饫,于是置生死于度外,直言上策。
强盛的元帝国,到成宗铁穆耳汗当政时,衰落的迹象已逐渐显露出来:官员队伍的急剧膨胀,贪污腐败之风的愈演愈烈,以及对贵族与皇室成员无节制的慷慨赏赐,致使政府失去了行政活力和财政平衡,并很快造成了国库枯竭。为支付这笔庞大的开支,于是不断增收苛捐杂税,给百姓带来了沉重负担。加上大德六年、七年,各地灾变迭出,百姓苦不堪言,从而导致了多处民变。就在危机四起,而朝廷束手无策之际,郑介夫冒死上奏了《太平策》。
据史料记载,元代按朝廷之规定,京城官员合计定额为2600人,然而,依据1294年卸史台统计上报,仅在京城拿国家俸禄的官员就超过1万人,各行省则更多。这些人中的多数,拿着工资不干事。是时,各级政府工作效率都十分低下。针对这点,《太平策》以大量的篇幅痛陈了冗官之害。郑介夫在回顾了忽必烈时代的行政效率时说:
按照1291年颁布的《至元新格》处理事务之规定,一般事务5天内完结,中等事务7天完结,即使再重大的事务,有司也必须在十天内处理完毕。但是如今,哪怕是一件小事,官员们也往往会拖延半年,要紧的事务,甚至一年也处理不好。
对此,郑介夫一针见血地指出:官冗吏繁所当减并。可对于官吏应否裁减一事,已商量了半年,到现在竟然一点音讯也没有了。要知道,添一官则为民增一害,省一职则为民除一蠹。此理甚明,事也很好办。该存则存,该革则革,立谈可决,用不着犹豫不决。
同时,郑介夫对官员的选拔和元朝政府废除科举的做法,直抒己见:
近年来,各地向朝廷推举才德兼备之士已不少,却未见擢一才,拔一士!朝廷行文下诏,官吏与庶民上呈的奏议不为少,却未闻纳一谏,从一事!当官为吏既不看才识,亦不经考选,仅依仗上辈之功或裙带关系进入官场,这样的人怎么能知民间疾苦,这样的人又怎么能通文理句读?这样下去,十年之后,一些官吏恐怕要成为目不识丁之人。朝廷虽未像秦始皇那样焚书坑儒,但你废除科举,截断招贤取才之途,却是不焚而焚,不坑而坑,所造成的遗害,恐怕比秦朝更为严重,执政者应该引以为鉴啊!
接着,郑介夫讲到了民生问题,他毫不留情地说——
近年来,虽然多次下诏,提出要体恤和关心百姓疾苦,但还是看不到像宋太宗雍熙年间那样的和谐气氛,实施的仍然是苛虐之政,应该想想,老百姓为什么愁怨之声不绝。对此,他告诫说:安民无他道,在乎知人而已,用一个好官造福一方,用一个贪官祸害一方,因此任贤去邪一事,对于朝廷来讲应是当务之急。对于有的大臣,一遇国家发生天灾人祸,就要求皇帝减膳撤乐,做一些表面文章以欺蒙小民百姓。郑介夫认为:作为一国之君,膳不必减,乐也不必撤,只要真正地关心百姓民生,了解下情,责令各级官员多为百姓办实事,内修已德,上应天心,割除弊政整而新之,民心既顺,安得天意之不回乎!
另外,郑介夫还讲到了货币带来的通货膨胀问题:元中统元年,朝廷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使用纸币,与此同时,政府还下令禁止民间私自流通铜钱和金银货币。“钞”,实际上成了当时唯一通用的法定货币。为了维护钞币的信用,保证它能长期流通,元朝政府制定了一整套较完善的管理机构和政策,但是面对军费剧增所带来的财政压力,朝廷不顾违背经济规律,盲目大量增发纸币,最终导致钞法的败坏。由于禁止使用铜钱,小钞的缺乏,引发了百姓日用低廉物品价格的上涨,由此引发连锁反应的必然结果,就是整体的通货膨胀。
对此,郑介夫在《太平策》中为民请命,大声疾呼——
平抑物价,近来价钞贱而物价涨,昔值一钱者今值一贯。物值钱而钞不值钱,若不改易钞法,增造铜钱,则民生之危可见。
郑介夫把铜钱之兴废,提到关系国计民生的高度来认识,这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元成宗细览《太平策》这份盛世危言,越看越心奇,越看越心动,郑介夫的忠心、诚心和冒死的决心,终于打动了这位皇帝的心,使他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下令中书省牵头组织对行政官吏的审核,淘汰一批只拿钱不干活的官冗员,同时诏定赃罪,清除贪污受贿的腐败官吏。
这次清除的腐败官吏,由于皇帝下了决心,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仅1303年,全国7个地区就查出贪官污吏18473人,获赃银45865锭。虽不足以从根本上扭转整个局面,但能算做是有益于国家和民生的整治,使元朝在此后的一段时间中,保持了社会的相对稳定。
为了奖赏郑介夫的忠心,元成宗下旨设御宴招待郑介夫。郑介夫在《侍御宴赏光》诗中写道:
禁城柳色带金黄,御宴蓬莱拂署光。
化育共收春日暖,瞻依漫道此天长。
鸟声婉转九成乐,花气氤氲百和香。
愿得民生长暤暤,共能保国系苞桑。
然而,让人感到可惜的是,郑介夫直言对于元成宗来说,最终不过是一边耳边风——元成宗在位前期基本上保持了守成的局面,但为了酬谢拥立自己的诸王贵戚,他滥增赏赐,很快造成国库“向之所储,散之殆尽”“岁入之数,不支半岁”的枯竭局面,只能依靠挪用钞本来维持,导致钞币迅速贬值。在用人上,元成宗所倾心任用的仍是伯颜(赛典赤孙)、阿里等一批色目官僚。
在位后期,元成宗因连年患病,这些色目官僚与皇后卜鲁罕内外勾结,淆乱朝政,官场中贪污因循的风气大盛。这时,为了能建功后世,提高威望,元成宗又发兵征讨八百媳妇(今泰国北部等地),使西南大扰,酿成云南、贵州各族人民起义。这些举措都导致国力空虚,政治日趋黑暗。因而,对于郑介夫的《太平策》,后人评价很高,永乐年间,明成祖还下诏命翰林编修黄准、杨士奇将该文编入《历代名臣奏议》一书。就像“音坑”的地名,如今还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