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懵II庞秀红

文化 2024-11-21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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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

☆庞秀红

我退休了，一生好像就这样结束了。回顾竟无言，在家听父母，在校听老师，工作了听领导，勤勤恳恳，忙忙碌碌，却又稀里糊涂。从来不争，总没有自信争。临退休了，想争取一下，拿着一堆证书和荣誉去找领导，领导很不屑，边扒拉边说：“这个不算，这个不算，这些里算一个高的，这些不算……”我又讲工作，领导嘿嘿笑着说：“……不算，即使算也不够量。如果有想法，为什么不早做打算？”我很懵，工作不是单位安排的吗？为什么每天忙碌辛苦都不满量？为什么证书荣誉有的算有的不算？哦，是不是我工作时就应该考虑那些算再干，那些不算就不要干，多从自己的利益和发展考虑才对。

我向先生述说，先生说：“算了，没必要计较。”我仍唠叨，先生就说“你可真有些懵啊。”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完事。

想了想，我的一生好像也只能用“懵”概括比较好。

能记事是什么时候？不知道。只记得满屋子的人，再之后，有人问起，“姥姥干吗去了？”回答：“给我买橘子。”人们笑，我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才知道，那一天是照看我、爱我的外婆回湖北去了。我的记忆里好像只有橘子的味道。

之后是到外村上学，朦胧中是中午用麦秆吃饭。再就是村里迎接第一位老师的到来，那一天像过年；请老师到家里做客，端详的时刻；一到四年级一个教室（一间窑洞），一位老师，长条形的的供桌做讲桌，四条腿的方形供桌做课桌；老师带着大家整天唱歌的情形；下课后，老师带着大家玩游戏、练武术的情形；老师带着大家春天插树秧、给树苗捉虫子、忽而蹲在地上算数学题的情形；拣麦穗，拣梨子、爬房顶晒梨干的情形；有一次，老师不在，不知是谁，穿上老师衣服演戏；有一次，考试成绩差被打；六一前，训练敲锣打鼓、扭秧歌，到大对领半斤白面；六一，跑步窜道，老师在边上大喊；六一，武术表演、数学竞赛、化妆表演结束被围观……老师有时笑眯眯，有时大发雷霆，同学们总是闹哄哄……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自由随意，有时甚至有些疯狂的时光，四十多年后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内心充满喜悦。当然刨小蒜、捉蚂蚱、捉迷藏、过年慰问军烈属五保户……也是快乐的，但逯映文老师带给我四年，抑或是三年的东西却让我受益了一生：他是村里民办教师中，教拼音最准确的；没有条件像模像样的讲过课，但他让我知道学习可以灵活、快乐；他更培养了我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

五年级开始到镇上（公社）上学，知道了一个教室是一个班，一个班里有数学和语文两位老师，学校有上下课、星期天、寒暑假，课前领唱歌曲的同学叫音乐委员，还有班长、学习委员……那时是否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呢？以我的性格推测，应该是懵的吧。板正严肃的语文老师、小巧的数学老师。抢着完成数学题让老师批阅，常常最先完成的是一个黑黑的高个子女生、表妹和我，不记得我热爱数学，为什么积极表现，现在判断只能是好玩，因为我对一切是没有明确目标的，可能还有点不服输。那个时段没什么记忆，在外工作的爸爸给我买了粉色底子有花的雨衣、绿色的雨鞋，很是骄傲的；妈妈买了条蓝裤子，颜色过于亮，偷偷在里面穿了旧裤子，路上脱了塞到包里……这个时期老师把我这个野孩子规范到了正规道路上，我学会了写字、考试。

初中是在镇上的另一个地方，靠近河。刚上中学，我就生病休学了。再上学已经是一个学期后了(或许更长，记得就是住院、吃药、打针,漫长而又漫长），学校问：“你是上快班，还是慢班？”故作聪明地想：已经一个学期没上学，当然选择“慢班”合适。后来才知道所谓的慢班就是差班。那个时候学会了懒惰？学会了逃课？知道了恋爱？混了一个学期，却彷佛是几年。现在想想那可能是我一生中最清醒的时候。我重新参加了升初中的考试，和妹妹一起又开始了初中生活。

真正中学生活开始，班主任语文老师张满全，高个子大长腿，五官棱角分明，嘴很大，常年一身稍显宽大的蓝色发白的衣裤。他讲课生动有趣，动情时，吐沫星子横飞。他是民办教师，放学要走七八里山路回村种地，第二天再回来上课，从没有耽误过一节课，讲课时常常满头大汗，然激情不减。他自己制作幻灯给我们看；深夜录音给我们听；组织我们听收音机里的语法、朗诵；组织语文竞赛（若干年后做了语文老师，才知道从设计竞赛题开始，到课堂展开，得琢磨很久，何况那时那地条件那样的差）。劳动时间，他毫不吝啬力气，总是抢着帮我们干创办优秀写作专栏，每个节日都会鼓励我们创作，爱好文学，报考中文系都和他有关吧；他的那句---“为了提高民族素质”，使我有了做老师的想法。他鼓励我们努力学习，像某某一样，即使鞋脚后跟破了洞，也要读高中。但那时的我并没有明白老师的苦心，更多时候只是一刻的新奇，所以常常偷懒，上课走神、说话、做小动作应该也是有的，考试成绩不理想惹老师不快也是常事。真后悔那时没有明白老师的用心，辜负了老师的热情。没有明白，那一天，老师拜托我向村里要工资时，心里是多么的难过，他那时尴尬的表情我怎么就没有体会到，我是不是很用心地为他催了工资了呢？我真是太不懂事，太愚蠢了！初中的数学老师贾二昧，他的课如他的人一样干脆利索。他和张老师一起培养了我们质疑精神，他们的课堂经常会有热烈的讨论和激烈的争辩，有一次他竟被我们搅晕，承认自己错了，第二天才笑着纠正我们。英语、生物老师也都很有特色。只是我不懂学习，表现常常令他们失望。

高中到县城一中，挫败感、不自信增强，过的更是迷迷糊糊，应该是受张满全老师影响，我选择了文科。印象里好像只有跑操、打饭、上自习。印象深的老师是王森渊老师，他带领我们参与国家实验教材实验，培养我们自主独立阅读能力，不仅进行文学赏析，对文学创作理论和文学评论也了解了一些，还为我们讲解了形式逻辑！古诗文的学习更丰富，那一节《教学相长》剖析的真深刻啊！当大学学古汉语时，才知道初高中语文老师给我打下了多么厚实的文言基础啊！遗憾的是，在本该懂事、有人生规划的年龄，还是懵懵的，老师上课时是不是有不耐烦，大概不止一次在自读课上睡着吧，老师布置的习作也没有完成好。高考成绩中最好的是历史、地理，可除了老师典型的特征，他们的名字都消失在了记忆中。

幸运的是，我遇到的每一个老师都很好；更幸运的是在我迷茫时，在人生的拐角处，总有老师推我一把。“你能找到工作吗？”诘责我的班主任我都忘了她的名字，但是是她的话语把我拉回学习的轨道，使我能坚持读书，上了大学。只是我真的开窍太晚，智商太低，如果能早一点听老师的话，明白学习、读书要比打打闹闹、山风河水带给我更多更长久的快乐，我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好一些，遗憾是不是就少一些呢？

大学迷迷糊糊埋头学习了四年；工作了，仍一味的埋头干自己的，自由随性让我吃了苦头，醒悟了一些；一次次失败打击，清醒了一些，然而直到退休才知道自己其实还是迷迷糊糊的，这一生真是只能用“懵”来概括。

我一生拼命读书，却始终没能面对现实，太幼稚，真正应该刻苦修炼提高的是情商。

作者简介

庞秀红，女，55岁，中学教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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