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于：https://www.curbed.com/article/robert-caro-power-broker-lyndon-johnson-book-interview.html
译者序
不知不觉介绍卡洛的小文章已经发到了第四篇，今天这篇《与罗伯特·卡洛相约林中小屋》原载于 CURBED 杂志，是一篇颇有长度的文章。尤其后面还附有卡洛档案中的一些有趣的小细节，希望读者不要错过后半部分的内容。未来我还会继续搜集整理并介绍英文世界中关于卡洛的文章，希望老爷子身体康健，好好写书。
译介 | 《权力掮客》出版50周年后，罗伯特·卡洛的梦想仍在变成现实
译介 | 《权力掮客》50 岁了，以及罗伯特·卡洛目前仍在深挖的内容
译介 | 在出版50周年之际，罗伯特·卡洛回顾《权力掮客》及其遗产
与罗伯特·卡洛相约林中小屋
《权力掮客》即将迎来 50 岁生日。林登·约翰逊传的最后一卷马上就要···好吧，他不肯说。但他仍每天努力写出 900 字。
文：Christopher Bonanos
译：不三不能吃海鲜
原文发表于：2024-09-11
「罗伯特·卡洛《权力掮客》出版 50 周年纪念」从本周二开始会在纽约历史协会举办。
照片来源：Jonas Fredwall Karlsson
当我沿着一条坑坑洼洼尚未平整的道路抵达罗伯特·卡洛位于东汉普顿的房子时，他问我是否堵在了长岛高速公路上。我确实堵在了那条路上，于是我说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要谈谈交通拥堵的始作俑者。卡洛露出一丝苦笑，给我倒了些咖啡，甚至还没有坐下，我们就开始谈论起罗伯特·摩西了，当然还有那条将长岛的土豆农场和古老庄园景观转变为郊区的高速公路。卡洛因他的第一本书《权力掮客》而声名鹊起，这是一本关于摩西的权威传记，讲述了摩西如何以非民选官员的身份和铁腕手段创造了以汽车为中心的纽约市。今年9月16日，《权力掮客》将迎来出版50周年的纪念，纽约历史协会还会为此而举办展览。即使到现在，卡洛仍能不假思索地讲述书中的许多发现。卡洛告诉我，当年摩西要修建长岛高速公路时，所有人都告诉他要额外争取40英尺的路权来容纳一条轻轨线路。在当时，这额外的土地花费不多。"他不愿意这么做。而且他建造的地基如此轻薄，以至于永远无法再铺设轻轨。"几代人之后，因为这个决定长岛居民每天都会集体损失数百万小时。
当我问他购买东汉普顿的这栋房子多长时间了，卡洛随口说出了任何作家都能理解的答案："1990年，第二卷。第一卷是城里的公寓。"这里他指的是史诗级传记《林登·约翰逊传》前两卷的稿酬，他从1975年以来就一直扑在这本书上。这是一栋通风良好的房子，有一个漂亮的露台和一座水波荡漾的游泳池，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后院，沿着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路，就会在树林里看见一座相当简陋的小屋，卡洛正在那里努力写作约翰逊传记的第五卷也是最后一卷。（他的妻子兼超长期研究助手艾娜今天上午出门了，去和一位老朋友打网球。）这是一个超越时间的空间，里面既有可能是上周，又有可能是1950年。小屋的装修质朴且实用，几个书架，一张用胶合板制作的工作台，软木板上钉着写作大纲，一盏旧黄铜台灯，一台很少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用来收发邮件，一台史密斯卡罗纳牌打字机。书桌椅是硬木的，没有垫子。笔筒旁边放着一个小盐瓶，以备艾娜中午送来三明治时使用。书桌有一个巨大的半月形凹槽，和纽约工作室里的那张一样，这样他就可以把体重压在前臂上，来缓解他糟糕的背部疼痛。这个安排是珍妮特·特拉维尔医生[注1] 推荐的，她因为给约翰·F·肯尼迪开具波士顿椅[注2] 的处方而闻名。她和艾娜一起，都是《权力掮客》的献词对象。
他说他花了2300美元在河口的一家店里买了这座预制棚屋，此前一位开发商给他报了一个可笑的高价要从头搭建这座小屋。"三十年了，它从未漏过水，"他说。这座特殊的小屋是用于展示的样品间，他之所以买下它是因为他想马上就要投入使用。店主起初是拒绝的。"于是我说了下面这句话，这句话对正经干活儿的人来说总是能感同身受：'我不能白白浪费这些日子。'她站起身来，有点慢吞吞地走到角落后面，我听到她在给某人打电话……然后她回来说，'你明天就来提货。'"
他每天都在这里写作吗？"基本上每天都写。"周末也写吗？"是的。"他在东区时经常外出吗？"我们有两位住在公路南端的朋友，我对艾娜说，除了去看他们，今年我哪儿都不去。"在萨格港附近还有其他作家朋友，他们会聚在一起，但到了这个年纪，卡洛有点伤感地承认，圈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今年秋天他自己也将满89周岁。
今年夏初，卡洛还是去了一趟白宫。他去那里不是为了领奖或见总统，而仅仅是为了坐在一个空房间里，这是为约翰逊传记做的一点点研究。当被问及他目前正在写什么时，他回避了这个问题——"我不想说出来，"他说，因为他认为提前说出来会让在纸上的故事失去新鲜感——但他至少会说，他目前正深陷于越战的研究中，这就是他去华盛顿的原因。"关于战争的决策，"他告诉我，"并不是在内阁或国家安全委员会做出的。而是在一个叫「星期二午餐会」的场合做出的。"什么？他点点头："看，没人知道。我们有大约80亿本关于越战的书，对吧？每周二下午1:30，他（也就是约翰逊总统）都会和四个人聚在白宫二楼的家庭餐厅。所以我对自己处理这个问题的方式感到不满意。我对自己说，其中一个原因是你没有感受到那个房间里的氛围。所以我找了一位朋友帮忙，我要去那里亲自坐在家庭餐厅的那间屋子里，而他们安排接待我的那个人，白宫管家或什么的，就坐在走廊里，他肯定觉得我疯了。但你知道吗？这间房就在主卧室和两个女儿林达·伯德和露西的卧室旁边。你甚至能听到拉法耶特大道上的喧哗声。所以当他们吃晚饭或睡觉时，他们就会听到，'嘿，嘿，约翰逊，你今天杀了多少孩子？'"[注3]
为了一个生动的段落，也许是一个生动的句子，就费尽周折，星夜兼程。这让我想起前几卷中的一段话，写的是年轻时的约翰逊在国会山工作，他在黎明时分跑去上班，穹顶在朝阳里闪闪发光，激发了约翰逊的灵感。卡洛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获得的这幅图景，因为他自己也是在黎明时分赶往国会山。
卡洛使用史密斯卡罗纳打字机工作，并手工标注草稿。
照片来源：Jonas Fredwall Karlsson
一旦你明白卡洛坚持追寻每一条可以想象到的线索，尤其是这些线索在大多数人看来可能收效甚微所以根本不会在意，你就会理解为什么他写这些书需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了。(多年前，他曾对许多采访者说过，他的写作速度非常快，只是研究、重写和再重写需要很长时间）。1975 年约翰逊项目正式立项时，预计要写三卷本，但现在它早已超出了这一限制。第四卷于 2012 年面世，现在至少终点线已隐约可见，但前方究竟还有多少路要走，目前只有一个人知道。约翰逊传记的最后一卷必须涵盖民权法案、投票权法案、医疗补助、医疗保险以及逐渐陷入泥潭的越战、1968 年放弃竞选连任的决定以及卸任总统后的自我毁灭。(在约翰逊总统任期结束的那一刻，他恢复了1955 年心脏病发作后戒掉的烟瘾。此时距离他辞世也只有四年零两天）。我问卡洛要如何把这些都包含在一本书里，他沮丧地点了点头：“这将是一本很厚的书。越南——尤其是越南的内容太多了。“他告诉我，这周他不得不加倍赶工，因为手稿中越南相关的某些内容让他意识到，他必须修正之前关于塞尔玛游行的章节。“我正在写——嗯，我不确定是否要告诉你。我意识到我没有写好马丁·路德·金，所以写再多也是在浪费时间，很可能要回去重写"。
今天的采访中，我对他说，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没有做什么，遗漏了什么，或者掩盖了什么。“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你刚才说的——如果有些没写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他还是无法放手，不能让细节在手边溜走，哪怕是无形的。“我，我只是单纯地做不到。”
《权力掮客》花了他七年的时间，对细节的关注几乎耗尽了卡洛家庭的财力。他回忆说："这本书的篇幅实在是太长了，我一直在想，卡洛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这根本就不是一本书的量。它太长了。而这显而易见，卡洛你正在错误的道路上一条道跑到黑。“关于这本书出版前的艰辛历程已经有了很好的记载，特别是在卡洛的微型回忆录《工作》和纪录片《翻遍每一页》中，我们可以快速地回顾一下：卡洛的研究不遗余力且精疲力竭，正如卡洛遇到的摩西和他的爪牙们的巨大阻力。卡洛在中期就花光了积蓄，艾娜不由分说地卖掉了他们的房子，这样他才有能力继续下去，他们搬到了布朗克斯区的一间公寓里，但他们都很讨厌那间公寓。他在西蒙舒斯特出版社的编辑突然离职去了另一家出版社，卡洛的经纪人琳恩·内斯比特不得不为这个项目重新寻找买家。罗伯特·戈特利布接下了这本书，他当时是阿尔弗雷德·A·克诺夫出版社的主编。克诺夫出版社预付给卡洛一些他可以维持生活的报酬，直到他们完稿。随后的编辑阶段戈特利布把一百多万字的手稿删减到大约七十万字，这样才能塞进单卷本里发行。在该书出版前不久，《纽约客》刊登了四篇超长的节选。第二年，这本书荣获了普利策奖。卡洛从未透露过他在西蒙舒斯特出版社时的编辑是谁，当我直截了当地问他时，他坚定地笑了笑。“我不想说那是谁。我向自己保证过，我才不会去翻旧账，而且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戈特利布在他自己的回忆录中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这位中途离开的编辑是理查德·克鲁格，1973年，他辞去了编辑工作，开始写自己的书，其中包括获得普利策奖的《烟草的命运：美国烟草业百年争斗史》[注4] ，这是一部关于烟草业的批判性历史，篇幅也高达大几百页）。
如今，《权力掮客》这本书的影响力已经无与伦比。如果没有读过这本书，你就无法严肃地讨论二十世纪的城市化问题。这本书让纽约人民了解到他们的城市是如何演变成如今这样的，也让其他人看到了累积的权力（无论是否作为民选官员）如何扭曲和揭示个人性格。巴拉克·奥巴马曾谈到这本书如何塑造了他的思想；皮特·布蒂吉格[注5] 曾引用过这本书中的故事。播客 “隐形99%”（99% Invisible[注6] ）本季的主题就是这本书。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本书的销量不降反升。如果把精装本和平装本加在一起，这本书已经是第 74 次印刷了。当我开始写这篇报道时，我发现《纽约时报》事实核查小组的三位成员正在一个读书俱乐部里共读这本书。我向卡洛建议，这已经成为纽约青年，或者甚至都不需要是纽约青年，只要是青年为了成为一名真正的成年人的所必做的几件事情之一：办一张大都会博物馆的会员卡，弄清电影论坛剧院的具体位置，买一本（甚至读完）《权力掮客》。“好吧，“他说，”很多年以前，人们会对我说'才没人会去读一本关于罗伯特·摩西的书'，现在这让我感觉非常棒。“
「罗伯特·卡洛《权力掮客》出版 50 周年纪念」中展出的大部分内容都来自他的档案，纽约历史协会几年前收购了他的档案，这也是他真正想谈论的内容。虽然卡洛为自己的作品感到自豪，但他并不喜欢对自己的成就和荣誉自吹自擂。在我们谈话时，他不止一次地用 “哦，好吧，我这是王婆卖瓜 ”来修饰自己的故事，并问我他是否说得太多了。不过，只要让他谈起他的档案，他就会滔滔不绝。他希望档案能留在纽约，特别是留在他熟悉并有感情的机构里。其实其他机构的报价更高，“但我说，‘哦，不，我想把它放在中央公园的西区’”。纽约历史协会还布置了一个永久性的展览，很显然他喜欢这个展览。我心里感到，他把这座由笔记、访谈、注释、草稿和信札等组成的巨大资料库视为自己的智识成就，是一部与诞生于这些资料的书籍互相独立的学术著作。
其中有很多内容从未付梓。毕竟，《权力掮客》中大约有 35 万字被删减，其中至少有一部分当时被放在档案盒里。他经常被问及这些删减内容，尤其是关于简·雅各布斯和曼哈顿下城高速公路之争的章节。卡洛说，每天的编辑工作结束后，戈特利布的办公室里 "都会堆满了草稿。我从来不知道它们会被怎么处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那时书还没有出版，但编辑工作已经结束。我在里弗代尔的公寓里收到了两个从克诺夫出版社邮来的大纸箱子。显然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清理这些草稿。我不忍心打开看。我买了两个雪松内衬的大箱子，然后把两大纸盒子的东西统统倒进去。前两年当纽约历史协会收走它们时，我还从未打开过。所以现在当人们问起，'简·雅各布斯的章节在哪里？'我是真的完全不知道。"(箱子里并不是什么都有，雅各布斯的手稿可能已经被扔掉了。现在还没人能确定）。另一章是书中令人难忘的片段 「一英里」的后续部分，被大大地缩减了。卡洛说，缩减这一章尤其痛苦，因为他当时认为这是他写过的最好的作品。
尽管他试图表现得不那么自夸，但你可以在这些故事中得到一丝暗示，感受到卡洛的固执。他和戈特利布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在纪录片中，卡洛说他会到克诺夫出版社的男厕所里发火，因为他不像戈特利布那样可以在别人的办公室里为别人的书工作。当《纽约客》发表《权力掮客》的节选时，卡洛收到了保留所有挑刺儿般修改痕迹的样书，加进去了很多逗号，也把很多段落刻意断开，他为此大发雷霆，要求编辑把手稿原文原封不动地放回去。“那是我人生中最糟心的日子之一，"他说。“他们把一切都柔化处理了"。对于一名处在破产边缘的自由职业者来说，与当时的杂志主编威廉·肖恩[注7] 针锋相对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卡洛敢这么干。双方各不相让，战斗不断升级。“如果你回头看看，他们节选了四部分，本应连续四周都在刊印。但事实不是这样，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之间有一周空下来了。"卡洛回忆道。“原因是，我说，'肖恩先生，我不能接受你这么做。'肖恩先生说，'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出版了。'我说，'那你们就别出了吧。‘就这样僵持了一周，然后他妥协了。”
卡洛的作品仍然是在实体纸张上完成的，没有任何数字备份，这标志着他是老派时代中的最后的一位。(他从未见过谷歌文档，直到我提出给他演示一下。他略带惊愕地发现，在共享文档中，另一端的人可以实时看到他在打字：“太神奇了。这叫什么？什么文档？"）。纽约历史协会展示了他的老式史密斯卡罗纳 Electra 210 型打字机，但他还保留了同型号的打字机和大量黑色棉质色带，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按照以往的方式工作。他先手写草稿，然后按照老式新闻业的三倍行距打出来，然后再用铅笔修改，再重新打印，再用铅笔修改，然后再重新打印。
到目前为止，约翰逊项目已经进行了 49 年，距离第一卷出版已经过了42 年，卡洛的信息源中，目前也硕果仅存世四位，其他人都去世了。当你需要与已经过世的信息来源反复核实某些事情时，你会怎么做？“其实更好的问题是，当你意识到有些问题忘了问他们时，你该怎么办？我是说，约翰逊身边的人早都不在了。” 除了约翰逊的新闻秘书比尔·莫耶斯保持沉默外，他至少采访过几乎所有人。卡洛和莫耶斯是上西区的邻居，他说莫耶斯在他们碰面时很友好。显然，他只是不想谈论林登·约翰逊。
鉴于最近拜登退选和哈里斯随即顶上，我向卡洛询问了约翰逊在 1968 年决定退出连任竞选的背景故事——总统究竟是如何做出这一决定，以及都有哪些人促使他退出竞选。卡洛的眼中掠过一丝闪光，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只是说："这是一起戏剧性的故事，还没有人写过。“提到了拜登本人，他又开始自言自语。“我无法想象这是一件人类能承受的事情。如果你老了，走起路来不稳，还要一直在台上挺着，你明知道自己已经说错话了，但你还得硬撑着自己没事，每次你出了糗，整个国家都在嘲笑你，你会怎么想？他是个好总统，他让这些事情都翻篇儿了，现在我为他感到非常难过。"
我不能白白浪费这些日子。当然，将档案交到机构手中是一个考虑到后人的决定。卡洛说："直到几年前我才想到这一点，因为我老了。“但给我的感觉是，他在约翰逊总统图书馆、纽约公共图书馆和其他各种机构待久了，才忽然意识到这些东西需要一个干燥、凉爽、便于访问、接近永恒的家。一本书是一个独立且完整的物件，它被剪裁得恰到好处，塑造出引人入胜的阅读体验，但档案盒中成千上万的散页完全是另一回事，这些散页是递给未来的接力棒。为了撰写关于摩西的那本书，卡洛采访了州长阿尔·史密斯[注8] 的许多老助手，他是本世纪中期的一位重要的政治人物，但却没一本关于他的权威传记。总有一天，会有人试图写一本关于阿尔·史密斯的书，也许就是那些正在阅读《权力掮客》的事实核查人员。就像卡洛依靠总统档案中留下的资料一样，其他作家也会依靠他的资料。
这天的采访越来越长。卡洛和我还想继续聊下去，但我们一致认为我已经拖到了晚高峰时期，于是我们就此分开。两个半小时的回城车程整整花了我四个半小时。其中相当一部分时间，我都在罗伯特·摩西所建造的高速公路上颠簸。
摘自卡洛档案
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
「一英里」，修订版。
“当我那天看到这页手稿时，它让我想起了写作本身是多么的艰难” 为什么后半部分是手写的？“我不记得了。但有时，突然间，怎么写的灵感来得比我打字还快，我仿佛一下就知道该怎么写了。”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每日字数统计，1971 年。
“是啊，这里面有太多的零了。你看，有很多天我都在写'偷懒'。哦，这里有很多'偷懒'。” (6月中旬没被标记“偷懒”的那三天是为了儿子切斯的受戒礼）。卡洛说，如今他的目标是每天写 900 个字。“我没有达到这个目标，但我会为此努力。”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逗号很重要！！”
“我记得这个。我当时正试着学习如何写作，我不太满意我写的东西。我一直在尝试一种节奏，我把段落合并起来，因为我觉得我花了太长的篇幅来表达。但我最终意识到这就是我的写作风格，我应该保留它们"。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布朗克斯区的泰维
卡洛采访了那些房屋被摩西拆毁的人，他们回忆说，“在一个你认识所有人的地方长大是多么美好”。而 “在《屋顶上的提琴手》中......主角泰维有一句台词很神似这句话”。想到这里，卡洛在餐巾纸上写下了这段话。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霍勒斯曼记录报，1952 年 5 月 12 日。
卡洛看着 16 岁的自己说：“你会注意到，因为这是那个时代的特征，我们全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他直到大三才加入校报。“我开始写体育报道——足球和篮球——我的文章得到了大家的好评，突然之间我就参加了校报编辑的竞争。说实话，这几乎是个意外。我打过篮球。我打得不是很好，不过足以成为第三控卫。我当时有两个选择——打篮球还是当编辑。我记得我考虑了很久。我意识到我更愿意在报社工作。”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头版，1963 年 1 月。
“这是我第一次为《新闻日报》撰写大篇幅的报道。当时兴起了一个庞大的产业，就是在阳光充足的地区建造退休之家，只需支付少量的首付款，比如每月100美元，他们主要针对退休警察和消防员的遗孀，或者退休警察本人，每周日在《每日新闻报》和《每日镜报》上刊登整版广告来宣传建在莫哈维沙漠的乡村俱乐部。我记得当时我看着乡村俱乐部和游泳池的照片，觉得有些奇怪。我向我的编辑申请，几番劝说后，他终于让我去实地看看。我飞到拉斯维加斯，那是最近的机场了，然后租了一辆车，开了过去。这就是我的发现。在他们所说的项目的所在地，只有一个路牌写着 “乡村俱乐部大道 ”什么什么的。那里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拿着人们的钱，根本没有计划在那里安置任何人。那里甚至都没有水。所以我写出了这篇报道，编辑说 “我们需要一些艺术气息”。所以我记得我从某个地方借了一张折叠桌，买了一瓶基安蒂葡萄酒和一块小桌布，然后就拍了这张照片”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穆雷·戴维斯关于罗伯特·摩西访谈的信件和备忘录，1966 年。
在创作《权力掮客》的初期，卡洛曾主动联系过罗伯特·摩西本人，要求对他进行采访。摩西的公关人员穆雷·戴维斯代表摩西婉拒了卡洛的采访要求，然后给摩西写了这封内部备忘录，其中包含对卡洛的调查。摩西随后写信给卡洛的出版商西蒙舒斯特公司，说 “我不想参与此事”。最终，他还是勉强同意接受卡洛的采访，但当他了解到这本书的写作走向之后，就断然拒绝了。穆雷还尝试了另一种方法让卡洛放弃这个项目：“他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他们说，摩西专员想自己出版一本书，这本书需要一名编辑，我可以去做他的编辑，我会由此得到一笔不菲的薪水。然后，好吧，这是他们做过的最卑鄙的事情；作为一名作家（指本文的作者），你一定会理解的。他们让我相信还有人在写摩西的传记，而且就快完成，马上就要上市了。作者是艾尔·鲁菲尔斯，应该是当地报纸《巴比伦领袖报》的记者。这让我很伤心，但我还是给艾尔打了电话想确认一下，我碰巧和他有点交情。结果发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正在写一本关于罗伯特・摩西的书。”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史密斯卡罗纳打字机
卡洛首先用手写草稿，然后按照旧新闻业的方式，用复印纸将所有内容打成三倍行距。他坚持使用棉质色带而不是合成色带，因为这样打出来的字的墨迹更黑，但这种色带早已经停产。“艾娜在匹兹堡还是克利夫兰找到一个人，他说如果我订购棉质色带一打以上，他就会为我单独制作，我有足够的打字机色带来完成整个......” 他随后笑了笑，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林登·约翰逊系列的第四卷 The Passage of Power 的书名替代方案。
他是如何确定书名最终方案的？“我不知道。我很喜欢多定几个书名——哦，但是你看，这真是太有趣了。你看，在我开始动笔之前就写着 「第四卷：权力更迭」。在我写完这本书的三四十年前，我以为最后一本的主题会是关于肯尼迪遇刺以及权力如何传递到林登·约翰逊手中的。所以我有了一个想法，就叫《权力更迭》吧。我一度以为有一卷会叫《立法者》（The Maker of Laws），因为我很欣赏约翰逊说过的一句话——'除非法律落在纸面上'。对他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他认为除非国会通过，否则事情就根本不算数。“
照片来源：罗伯特·A.卡洛档案，现藏于纽约历史协会，Patricia D. Klingenstein档案馆。
译者注
注1 : 珍妮特·特拉维尔（Janet Travell）医生创立了激痛点疗法，她用这种新型疗法帮助美国第35任总统约翰·F. 肯尼迪（John F. Kennedy）缓解了严重的背痛，也成为了总统的私人医生。
注2 : 这是美国第一场总统大选电视辩论时，肯尼迪与尼克松用的椅子。这场辩论结束之后，产生了两个赢家，一个是当选为美国总统的肯尼迪，另一个就是他当时坐的这把椅子。
注3 : '嘿，嘿，约翰逊，你今天杀了多少孩子？'：当时著名的反战歌曲，也被用作反战游行是的口号，因为这句话用英文喊出来是押韵的。
注4 : 《烟草的命运：美国烟草业百年争斗史》：烟草界在促使香烟（现代社会最广泛的自我毁灭工具）成为美国获利最多的消费品过程中所取得的惊人的但又具讽刺意味的成功；烟草界的“皇室家族”――杜克家族和雷诺兹家族以及他们的继承者乔治・华盛顿、希尔和约瑟夫・F・古尔曼，他们具有企业家天赋的后代；烟草界狡猾的商业战略和营销策略；它灵活的政治权力运作它对科学界、公众健康界和政府中反吸烟势力毫不留情但又转弯抹角的反击。一方面，烟草界不惜任何代价地推销香烟，另一方面，美国公众不顾一切忠告，而去购买香烟，显然，双方有着不可思议的共生关系。
注5 : 皮特·布蒂吉格：第 19 任（在原文发表时是现任）美国交通部部长。在俄亥俄州的脱轨事故的抢救现场因为皮鞋过于干净而备受争议（下图左）。
注6 : 99% Invisible：是一个小型广播节目，内容关于设计、建筑和塑造我们世界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无形活动。
注7 : 威廉·肖恩：1935年加入《纽约客》，从1952年到1987年一直担任《纽约客》的总编辑。许知远在《新闻业的怀乡病》中盛赞肖恩的完美主义，汉娜·阿伦特评价其为：“行为与判断有如圣人，肖恩具有完美无瑕的道德尺度。”
威廉·肖恩
每次《纽约客》的老板要求肖恩考虑继承人问题的时候，肖恩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即便是在《纽约客》被纽豪斯出版集团以一亿四千二百万美元收购时，肖恩还是表现的无比恋栈。批评者认为肖恩把《纽约客》变为了老友俱乐部，很多相伴多年的老艺术家，文学家已经毫无产出，却还在《纽约客》领着薪水，甚至还有独立的办公室。1987年忍无可忍的纽豪斯发表了公开信，强迫肖恩在1987年的3月退休。《纽约客》的一百五十多年艺术家和作家集体抗议，这起抗议事件成为了全美新闻报道的中心。接替其主编位置的就是罗伯特·戈特利布。而在戈特利布的自传中，对那段时间的回忆也不甚美好。因为所有的交接期两人从来没有过正式的Handover，只是各干各的而已。一位老编辑甚至对戈特利布直说：“我们并不讨厌你，只是这样做会让肖恩好受些。”就算阿伦特称赞的圣徒，在面对自己即将要失去权力的时候，也表现得非常阿乐。
注8 : 阿尔·史密斯，即艾尔弗雷德·伊曼纽尔·“阿尔”·史密斯（Alfred Emanuel "Al" Smith，1873年12月30日－1944年10月4日），美国政治家，美国民主党成员，曾两次出任纽约州州长。现在大家更多地是通过阿尔·史密斯晚宴了解到这位几十年前的纽约州长。
Alfred E. Smith纪念基金会晚宴，简称Al Smith Dinner，是以帮助儿童为主题的天主教慈善筹款的年度白领结晚宴。晚宴由史密斯纪念基金会主办，以纪念前纽约州州长，美国首位天主教总统候选人阿尔·史密斯。主持人为天主教纽约枢机主教。该晚宴素来以促进两党和谐、增进政治幽默感著称。长期以来，来自不同政党的总统候选人，往往会在这一晚上共同出席。他们互相调侃，展现美国政坛难得的和谐一面。2016年时，两位总统候选人都出席了该晚宴，发表的演讲虽然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但又时时透露出幽默。希拉里说：“Donald really is as healthy as a horse, you know, the one Vladimir Putin rides around on.”来讽刺对手和普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川普则调侃希拉里：“根据她的宣誓证词，希拉里一个人忘记的事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因为在所谓邮件门事件中，希拉里在作证时说了39次”我不记得了“。还有双关的「Hillary accidentally bumped into me, and she very civilly said, “Pardon me.” And I very politely replied, “Let me talk to you about that after I get into office.”」，“Pardon me” 不仅有“不好意思，你刚才说啥？”的意思，还有「赦免我」的意思，所以川普后面说“等我入主白宫的，再谈这件事儿”。真是打嘴仗确实需要脑子快。
2024年，哈里斯却以竞选事务为由缺席了该年的史密斯晚宴。对此，枢机主教Cardinal Timothy Dolan失望地表示：“自打沃尔特·蒙代尔拒绝邀请以来，40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请记住：他在50个州里输掉了49个。我不想说这其中有直接关系……”
原来，这位沃尔特·蒙代尔就是在1984年与里根竞选的那位，那次选举创造了总统选举历史上的差距最大的一次，里根得到了525张选举人票，甚至比全盛时期的罗斯福还多了2张。
2016年的史密斯晚宴，两位总统候选人笑靥如花地拿对方开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