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避的生计问题

文化   文化   2024-12-03 23:42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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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录
吴瑛 在线
1、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归去来兮帖》(02)(盐城/吴瑛)
高新东 在线
2、她住在夏的隔壁(盐城/高新东)
徐邦义 在线
3、无法逃避的生计问题--《五〇后青春档案》(19)(镇江/徐邦义)
王宏程 在线
4、象棋师傅--《红尘•鹿鸣巷纪事》/《住瓦屋的男孩》(15)(盐城/王宏程)
徐邦义 在线

《五〇后青春档案》连载(19)


第二部:

火红的岁月


19

无法逃避的生计问题


江苏/徐邦义

母亲去“学习班”的那个下午交给徐仪二十块钱,告诉他这个月的计划粮油已经买回来了。家里还有两三斤咸肉和四条腌制的马高鱼。晚上,徐仪和弟妹们沉闷地吃了点中午的剩饭,吃饭时徐彦不时朝徐仪看,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徐献眼睛溢满泪水,低头把米粒一颗一颗往嘴里拨。

“别垂头丧气的。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回来之前,我来给大家做饭。不要怕,高兴点!”其实,徐仪哪里知道父母何时才能回来。

晚饭后,徐仪翻箱倒柜地查找家里的“库存”食品,列出清单:

粳米约一百二十斤、豆油八两、棉籽油二斤

大姑腌制的咸菜半缸、自酿酱油豆豉半缸

咸肉约三斤、咸马高鱼四条

徐仪算计了一下,粮食可以坚持近两个月,蔬菜地里有,咸肉和马高鱼细水长流可以吃上两月……或许那时父母早回来了。

过去大姑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地喊,真喊出了“大哥”的责任心。大哥天天为弟妹们做饭。烧菜时,徐仪不敢由着性子用油用糖,学着母亲,每天只用一匙半油,轻易不用糖。偶尔花两毛钱买三两鲜猪肉改善伙食,温饱的日子还过得去。空闲时,徐仪坚持练身体、坚持去“汪蛮子”家看书。

转眼到了清明,徐仪带领弟妹在菜地种下瓜豆、茄子、辣椒。他很久没有关心外面的“革命形势”,有一次经过从前的县委大院,发现门口挂上了“军管会”的牌子,牌子上披着绸缎和大红花,心想解放军来接管了,应该离父母回来不远了,可一直等到六月份也没见父母回来。

家里没有“存货”了,计划供应的米、油、煤、豆腐、粉丝都要花钱买,可母亲留下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地里的蔬菜“取之不竭”,南瓜藤的嫩头和南瓜花在徐仪手中都可以做成味道不错的菜。但没有荤腥的日子不好过,徐仪只好把家里的旧报纸卖给走街串巷收废品的汉子,偶尔买点荤腥。日常生活维持得很勉强,危机感慢慢爬上徐仪心头。

焦虑使徐仪没心思看书、拉琴。父亲曾经说,恩格斯认为人只有满足了吃、穿、住、行的基本物质需求,才能从事上层领域的活动。徐仪当时听不懂,现在有了真切的体会。

初夏的下午,徐仪在菜地摘茄子,外号“董金猴”的董玉钧卷着裤腿,肩上斜挎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串大大小小的鱼,对着徐仪大呼小叫:“给你鱼,给你鱼!”

徐仪直起身子,惊喜地问:“哪来的?”

“郊区小沟里戽来的,那些小沟里鱼真多,拦起一小段,把里头的水戽出去,你就拣鱼吧!这是我和‘王保长’一起戽的,他拿了一半回家了。”

“你怎么不拿回家?”

“我哪敢?拿回家只能换来老头子一顿打。”

“谢谢你,董金猴!下次你带我去。”

“一句话!还有……”

“董金猴”蹲在地上打开书包,拿出一把弹弓和十几只死麻雀,然后小心翼翼地掏出几十枚布满褐色斑点的麻雀蛋。

“你家大人不在家,麻雀蛋你们留着吃。现在我们来烤麻雀。”

徐仪前几年在鼓楼医院花园里曾经呵护过的小鸟和鸟蛋,现在却要烤麻雀,心里生出一丝不忍。可面对食物匮乏,徐仪安慰自己,麻雀是“四害”之一,吃它算是除害。于是自甘堕落了。

“怎么烤?你会烤吗?”徐仪问“董金猴”。

“过去在乡下常烤。拿剪刀给我,再弄点盐和葱。”

“董金猴”先在菜地边和了一滩稀泥,然后熟练地绕着麻雀屁眼剪一圈,拉出肠子、掏空内脏;冲洗过后在麻雀肚子里擦盐、塞葱。一切就绪,“董金猴”把麻雀连毛用稀泥裹起来,起身问徐仪:“家里有破脸盆吗?”

“有个破水缸底。”

“那更好。”

徐仪把破缸底拎过来,“董金猴”在里面引燃升煤炉的木材,把十几个泥团铺在火苗上面,又找来几块破瓦片盖上去。火势变小了,冒着青烟闷烧。徐仪和弟弟妹妹好奇地围观。

董玉钧说:“要烤半个多小时,我们赶快把鱼杀一下,你们晚上的菜就有了。”

半个小时以后,“董金猴”用火钳夹下泥团上的瓦片,翻看烘烤的“泥团”。“泥团”已经开裂,像乌龟的背。“董金猴”望着蹿起的火苗说:“火灭了就熟了。”

木材燃尽,只剩下滚烫的灰,“董金猴”夹出泥团晾了一会,拿起一个“泥团”轻轻地扒开。徐仪惊讶地发现,麻雀的羽毛全部粘在泥块上,里面露出干干净净冒着香气的一团肉,像刚出壳的雏鸟。

“董金猴”和徐仪兄妹过瘾地大快朵颐,很快十几只“烤麻雀”就吃完了。

那天晚上,徐仪挑出大点的鱼红烧,小鱼煮了一锅汤;拿出一半麻雀蛋,小心打在碗里,放进葱末搅在一起炒。丰盛的晚餐十分难得,兄妹几个吃得很开心。饭后,徐仪把事先留下的一半送给姨妈家几个孩子。

那天以后,徐仪领着弟妹们,带着铅皮桶,按“董金猴”指点的地方,戽了好几次鱼,吃不完的就腌一下晒干。除此之外,徐仪用弹弓打麻雀,下河游泳时顺带摸来河蚌螺丝。日子就这样结结巴巴地过了几个月。


夏天过去了,徐仪捏着最后的一点钱去粮店买米买油,看见“顾大嫂”在解放路边墙上写毛主席语录。徐仪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写字?”

“顾大嫂”指着围墙里面低声说:“这些单位的头头争着搞‘红海洋’,在墙上做红漆‘语录牌’。我爸爸认识那个头头,帮我揽下了这个差事。包括刷红漆底子,小字一分钱一个,中字二分,大字三分。我一天写上百个字呢。赚来的钱九成给我爸,一成归我,我一天能赚到一角多钱!”

赚钱?!快没钱买粮了,我为什么不去赚钱?可怎么赚钱呢?徐仪一路上被这个问题纠缠。买好米和油,徐仪心烦意乱地回到家里,一头撞见颧骨红肿的徐献。见到哥哥,徐献“哇”的一声哭了。徐仪追问原委,徐献告诉哥哥,在盐海中学操场,为争夺单杠被一个叫李权的初三学生打了。徐仪听说过李权,军人子弟,常常仗着个子大欺负弱小。

父母不在家,徐仪容不得任何人委屈弟弟,更何况居然被打肿了脸,庇护意识一下子升腾起来,加上心情本来就不好,感觉血往头上涌。

“他天天去单杠那里?”

徐献点点头。

“明天跟我去操场找他!”

第二天早饭后,徐仪兄弟来到盐海中学操场。单杠边没人,兄弟二人就坐着等。半个小时后李权来了,若无其事地走到单杠下。徐仪走到他身后“喂”了一声,李权回头看了一眼,不耐烦地问:“干嘛?”

徐仪指指徐献:“昨天你打我弟弟了?”

“打了,怎么的?”

徐仪的第一套方案是让他道歉,杜绝今后。

“你以大欺小,必须向他道歉!”

“道歉?放屁!被老子打的多了,你打听打听,我向那个道过歉?”

“今天你不道歉,所有后果你负责!”

“哟呵,口气不小啊!我连你一起打信不信?走资派的狗崽子!”说着甩了一下挂在脑门的一缕卷发,一脸不屑地朝比他矮半头的徐仪走来,愤怒的徐仪站着没动,准备实施第二方案。

李权伸出双手要推他时,徐仪突然闪到旁边猛然跳起,双手紧紧攥住李权的一头卷发,随即往下赖着屁股。李权猝不及防,“嗷嗷”叫着弯下身子。徐仪用平时练就的格斗技巧,右腿向前一步,别住李权的右腿,抓着头发的双手用力向左甩去。李权狼狈地摔倒在地,随即翻身起来冲向徐仪。徐仪捡起地上早已看好好的半截红砖,毫无惧色地望着李权。

李权被镇住了,停下脚步闪向一边,和徐仪拉开距离,一边后退一边说:“今天放过你,以后见你们一次打一次。”声音显然没有底气。

“站住!你还没道歉!”

“你休想!”李权继续后退。

“今天你如果不道歉,你跑到家里,我就追到你家;你跑到天边我就追到天边。追上了就用砖头拍你,直到你向我弟弟道歉为止。信不信由你!”徐仪举着砖块朝李权走去。

就像两个斗架的公鸡,一方只要在开头两个回合落败了,重鼓气势很难,甚至往后碰到也退避三舍。李权就是那只落败的公鸡。

“好好好,认得你狠,我道歉。”李权小心地往回走。

徐仪紧紧抓着砖头,警惕地望着他。

李权走到不知所措的徐献面前:“对不起,我不该打你。”说完看着徐仪。

“滚!”

李权心有不甘地走了。今天算他倒霉,碰上个死缠烂打的。

“哥,你真厉害。”

“哥不厉害。我们不欺负人,但绝不能让人欺负,如果你忍了,就会一直被人欺负。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和他死磕到底!”

兄弟俩高高兴兴往回走,路上徐仪花三分钱给弟弟买了一块烧饼,摸着口袋里少得可怜的钱,生计问题的焦虑又爬上心头。


天无绝人之路,马锡贵带给徐仪一个极大的惊喜。

天气渐渐凉了,徐仪想再戽一次鱼,于是去郊区“踩点”,路上碰见马锡贵。

“徐仪,快跟我走!”马锡贵两眼发光地说。

“去哪?”

“上次去你家,你不在,你妹妹告诉我家里没钱卖米了。今天我带你去搞钱。”

“怎么搞?”徐仪也两眼发光了。

“跟我走!”

两个少年在郊外的土路上走了几里路,马锡贵指着前方说:“看见没,那里在架电缆,好几天了,跟着他们拣地上的碎铜丝,能卖钱。昨天我卖了好几毛钱!”

前面果然有人在架高压电线。两个师傅分别在相距一百多米的铁架顶部忙碌,一个徒弟在地面来回奔波,把师傅需要的工具和物件系在下垂的细麻绳上,由师傅提上去。马锡贵和徐仪上前给小徒弟帮了把手,小徒弟得寸进尺,要两人帮他各守着一位师傅,到时分一点废铜丝头给他们。反正没事,二人一直守在电线杆下,为高空作业的师傅递大力钳、递锤子。小徒弟躺在田埂上睡了一觉。

收工时,小徒弟把较长的废铜丝绕成一团据为己有,让徐仪和马锡贵搜寻地上的零碎铜丝头。两位师傅在电线杆上把地面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回到地面时,一位师傅一把拿过徒弟手上拳头大的铜丝球,转身塞到徐仪手上。小徒弟望着师傅,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声。徐仪谢过师傅,和马锡贵往回走。马锡贵把口袋里零散的铜丝掏出来全部交给徐仪。

马锡贵领着徐仪向收购站走去。路上遇到庆祝盐海各级“革命委员会”全部成立的游行队伍,薛卫东在游行队伍中向徐仪招手。徐仪一心想着“赚钱”,全然没有心思停留。生计都无法维持,怎么可能关心“革命大事”?徐仪朝薛卫东敷衍地摆摆手,跟着马锡贵快步离开。

收购站接货的大妈从徐仪手中拿过铜丝球,用一块磁铁在上面绕了两下,然后和零散铜丝一起放进托盘秤重。

“废紫铜零点五二公斤,一块八角七分。”大妈边说边填写票单,撕下一张,夹在头顶铁丝上的夹子,随手用木尺利索地打了一下,“嗖”地一声,夹子顺铁丝飞到付款台。大妈又撕下一张票单交给徐仪,示意去付款台。

徐仪在高高的付款台领到一块八角七分钱。出了大门,徐仪拿出一元的票子伸向马锡贵,马锡贵推着徐仪的手:“你先拿去买米买油,下次我们再平分。”

“人穷志短”,徐仪没有坚持。收购站门口有人正在往墙上贴宣传画,二人好奇地驻足浏览。宣传画上有收购内容和价格,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是果实累累的树木,下方写着:乌桕树浑身都是宝,树叶、树皮、果实用途广泛……乌桕籽每公斤收购单价0.8元……

徐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师范附小后墙外就有一片这样的树,当地称“狗骨树”,每年深秋果壳炸裂,地上白花花一片小圆球。现在已经入秋,不久果子就会成熟。这些“小圆球”果真能换钱,眼前的难处就解决了。徐仪激动地对马锡贵说:“我知道哪里有乌桕树,过段时候我们去打果子……”

徐仪和马锡贵隔三差五去看那片乌桕树,树叶渐渐变红、沉甸甸的果子压弯了树梢。二人迫不及待,心里猫抓似的。

一天下午,学校革委会召开全体同学开会,从初一到高三的同学都领到了毕业证书。徐仪望着手中的初中毕业证书,觉得不可思议,充其量读了一学期多的初中,这就毕业了?毕业证书上的钢印如果是真实的,是不是有点不严肃?……管他呢,发了就拿着吧。徐仪习惯性地来到那片乌桕树下,惊喜地发现最早发黑的果壳开始爆裂了。

当晚,徐仪和马锡贵用粗铁丝做了两个钩子绑在竹竿上。第二天,马锡贵和徐仪兄妹三人挎着书包,扛着钩子来到那片乌桕树下。徐仪和马锡贵爬上树,用钩子把挂满果实的树梢拉近、折断,弟弟妹妹在树下撸果子。四个书包很快装满了,徐仪让弟弟妹妹把带壳的乌桕籽送回去,把空书包再拿回来,他和马锡贵继续在树上采乌桕籽……经过几天奔波劳作,那片乌桕树上够得着的果子全部摊晒在徐仪家门口,兄妹几个拿着铅笔刀和螺丝起撬开果壳,取出白色的“小圆球”继续晾晒……没人知道“狗骨树”就是乌桕树,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徐仪在心里赞美秋天、感激大自然的赐予。徐仪和马锡贵把晒干的“小圆球”分五次秤重,累计居然超过五十公斤。

徐仪借来“汪蛮子”的自行车,和马锡贵一起把乌桕籽推到收购站,磅秤显示五十二公斤半。

徐仪双手微颤地接过可谓“巨款”的四十二块钱,原先的焦虑一扫而空,甚至有些飘飘然。

徐仪对马锡贵说:“上次讲好的,我们一人一半。”

马锡贵说:“你会算账吗?四个人一起干的,我只拿十块钱。”

徐仪不由分说,硬往他衣袋塞进二十块钱。马锡贵生气地退回十块钱。徐仪没办法,把零头的两块钱塞给他。

晚上,徐仪花了一块两毛钱,在熏烧摊铺买了二斤猪头肉,分成两大包。兄妹三人吃了一包,另一包送到姨妈家。

姨妈家五个孩子围着两大筐大蒜头,指头上套着橡胶指套,捏着小刀熟练地剥大蒜皮。

“你们这是干嘛?”徐仪问姨妈的大女儿王湖静。

“食品厂生产糖醋蒜头罐头,剥大蒜人手不够,请居民委员会帮忙,剥一斤给三分钱。居民委会主任照顾我们,分批给我们八筐。”

“这一筐多少斤?”

“八十多斤。”

“那剥一筐就能得到两块四?”

“不能,只有两块一。食品厂要求一筐出七十斤,太大、太小的要剔除。”

“一筐能剥出七十斤吗?”

“能。每筐都能剩下一些,食品厂也不要了,家里大蒜瓣吃不了,你带点走。”

徐仪拿出浸油的纸包:“猪头肉,正好剁点蒜头拌一下。”

王湖静连忙接过,对弟弟妹妹说:“都停一下,洗洗手。大哥又带好吃的了,谢谢大哥!”

几个孩子一窝蜂围着脸盆架洗手,然后直接伸手拈起猪头肉,仰着头往嘴里放,等不及拌蒜泥了。

徐仪看到他们有了微薄的生活来源,心里舒坦不少;想到他们小小年纪围着大筐一颗一颗地剥蒜头,鼻梁酸溜溜的。

徐仪受到剥大蒜的启发,第二天跑到所在居民委员会,找主任李大妈问有没有剥蒜头之类的活干。

“这倒没有。但有别的活,可你干不了。”李主任指着长条椅上摞得很高的蓝色大衣,“这些劳保大衣要锁纽洞、钉纽扣。一件大衣锁五个纽洞,钉五颗纽扣,一角三分钱。钉纽扣问题不大,可锁纽洞你们肯定不会,又不好分开做。唉,你大姑在家就好了,一手好针线,她锁纽洞,你们钉纽扣……”

“什么是锁纽洞?不会我可以学!”

李主任指指旁边正在锁纽洞的大妈:“你去看看。”

锁纽洞,就是用针线以一种专有的方式,把剪出的纽洞毛边缝合。那位大妈在纽洞边上每下一针,便把线在针头绕一圈,然后在边口收紧绕着的线,再下第二针……如此往复,纽洞边缘落下细密的针脚,一个豁口似的破洞就变成上下都长出“睫毛”的“眼缝”,看上去很舒服。徐仪看着大妈锁了五个纽洞,记住了要领,于是对主任说:“我可以试试吗?”

主任有点吃惊地问:“你行吗?”

“行!”

主任犹疑地拿过一件大衣:“你试试吧。不行大不了拆了重来。”

徐仪拿起针线,心里默念着要领,不一会一个纽洞就锁好了。

李主任拿过来对着亮光看了一下,立刻夸张地叫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么个毛头小伙,一看就会,手比大姑娘还巧。”然后指着纽洞对徐仪说:“你看啊,每次下针都要在一条线上,那样就更漂亮了……好,今天你先拿十件回去。”

回到家里,徐仪在大衣上用画粉做好记号,教妹妹钉纽扣,自己专心致志地锁纽洞。熟能生巧,徐仪的速度越来越快,第二天下午就“交货”了。验收全部合格,徐仪又领回二十件。

“生计问题”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解决了。


十月份,父母所在的“学习班”改名为“五七干校”,里面的人可以利用周末回家了。汤慧第一次从“五七干校”回来,意外发现几个孩子除了衣服脏一点,家里一切都好,眼角闪着泪光笑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五七干校”的大部分人来去自由了,不去也没人管了。汤慧和徐佩坎经常回来,生活恢复了平静。

解除了基本物质需求的窘境,徐仪又开始去“汪蛮子”家看书。形单影只的“汪蛮子”很高兴,他早已理所当然地把徐仪当成不可或缺的“忘年交”。

一天,“汪蛮子”郑重其事地拿出一套中学课本对徐仪说:“你喜欢看书是好事,但还是要按部就班学好基础知识,将来对你一定有好处。不懂就问我。”

在这之前,徐仪看书基本受猎奇心理驱使。从这天起,在“汪蛮子”不经意的絮叨中,徐仪把学习当成了一种责任和义务,完不成目标似乎对不起汪老师。徐仪定下心来,在“汪蛮子”指导下补习初中未尽的知识,艰难地死啃高中教材。以往杂乱无章地读书谈不上系统,但对眼前学习很有作用,特别体现在融会贯通和理解本质联系方面。

好景不长,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一切都那么突如其来。徐仪在不可抗拒的巨大风潮中离开了家庭,离开了汪老师,踏上“劳其筋骨”的全新人生旅程。

(未完待续。关注《人民作家》,欣赏更多精彩!)

栏目主编:桑   淼

任编辑:韩云鹤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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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后青春档案》长篇纪实小说连载

第一部:青铜时代
1、张枚珍的哺乳情缘
2、保育院的幸福时光
3、青藏高原的母亲和里下河的伢子
4、“三十间”是个小社会
5、童年的世界并不空灵
6、西康路小院的团圆
7、天上掉下个王卓娅
8、祸不单行 
9、惆怅的乡村之旅
10、真正的学校教育成了童话

第二部:火红的岁月

11、大风起兮云飞扬
12、千万颗红心向着北京
13、磨灭不了的历史烙印
14、大上海速写
15、少男少女的曲折旅程
16、鲁司令和红星兵团
17、青涩人生靠什么滋润
18、到底革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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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文/徐邦义
徐邦义,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江苏建湖人。一九六八年初中毕业,随即“上山下乡”,成为“知青”;一九七一年进入煤矿当矿工,后经推荐学习地质专业,毕业后任地质技术员;一九七九年考入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后先后在镇江中学、镇江师范任教;一九九三年起从事纪检监察和人民政协相关工作。现已退休。曾在《人民作家》上连载长篇纪实文学《新四军》(点击标题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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