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程：丢了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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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21:22
北京
1、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归去来兮帖》（03）（盐城/吴瑛）5、最新指示--《五〇后青春档案》（20）（镇江/徐邦义）6、丢了鞋子--《红尘•鹿鸣巷纪事》/《住瓦屋的男孩》（16）（盐城/王宏程）《红尘·鹿鸣巷纪事》（16）
《住瓦屋的男孩》之：
丢了鞋子
“奶奶，我今天上牧乙家和他一起上街去买点笔和本子，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今天逸尘爸爸妈妈刚离家出门，没过几分钟，逸尘就向奶奶说了一声，准备出发。逸尘和奶奶说，是请奶奶等逸尘爸爸妈妈回家时帮助说明一下自己的去向，免得大人找不到时要挨骂。逸尘奶奶在这个家里说的话虽然不能说一言九鼎，但却从来没有人质疑。虽然逸尘爸爸妈妈和逸尘爷爷奶奶早就分家单砌炉灶，早就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了，但逸尘每次离家出门或者从外边回家，总要去和奶奶打声招呼，从来没有例外。奶奶听到逸尘说话，就让逸尘到她的房间里去一下。奶奶的眼睛里长了一块叫云翳的云雾状东西，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雾。因此，奶奶总是看不清东西，不过她的耳朵却灵光得很。每次有人到了，不管脚步多轻她都能听到。假如是家人，她能准确地听出是谁回来或者又是谁出去了。奶奶的房间有点小，床对面的窗户更是小得可怜，还被用一根树枝从外面在窗户上撑了一块破芦苇。只留一丝丝光线从外面透进来，这个窗户的唯一功能只够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想要看点什么，就必须点上本来就不怎么亮，用小瓶子自制的煤油灯。“中午不回家，去买个烧饼填填肚子，千万别饿伤了。”奶奶一边说一边在黑暗中摸摸索索地掏出了一块钱纸币塞到逸尘手里，奶奶的手感也很特别，老人家能准确地摸出纸币10元、5元、2元、1元的人民币，即使是5角、2角，甚至是5分、2分的纸币也不会出错。“知道了，奶奶。”逸尘接过奶奶给他的钱高兴地走了。奶奶最中意，最舍不得，也是最掼的，就是她的长孙逸尘了。到了牧乙家，牧乙正在洗漱，牧乙的小弟虽然已醒了，但还赖在床上没有起身。“你们上街去玩可以帮我带个东西吗？”小弟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对逸尘说。逸尘想也没想就走到他床边问要帮他带什么？谁知道牧乙的小弟一本正经、慢条斯理地从嘴里嘣出了这三个字。“向半天”是海宁土话，就是“向呆”或“呆向”，像个傻子在街上转个半天，什么也做不成的意思。真是个调皮的小滑头。临行前，牧乙妈妈叮嘱牧乙：“快过年了，今天你们俩上海宁别忘了帮我把在鞋匠店上鞋底的几双鞋子带回来。”又补充了一句。“省得我还要特地上街去一趟。”这个时候，日子过得实在艰难，农村中无论大人小孩每年只能做一身最外面的衣裳和一双布制鞋子。鞋底一般都是都是女主人吃过晚饭，洗好锅碗瓢盆上了床后，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纳起来的。再到供销社门市部按需要的尺寸扯上块黑色鞋面布，经裁剪浆糊做成鞋面和鞋底一同送给海宁小街上的鞋匠上鞋底。按需要的尺寸扯鞋面布都会精确计算到寸，不敢造成浪费。上鞋底是个技术活，需要一定的技术和简单的专门设备。乡下农民把鞋底和鞋面做好后，都要送到鞋匠铺请鞋匠加工后才能成为能穿的成品鞋。所谓的专门设备说白了也极其简单，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乡下贫苦农家一年也就每人只做一双鞋而已，实在不需要添置那些平日里用得很少的物件。牧乙家一共六口人，牧乙妈妈按照各人脚的大小尺码给每人都做了一双，一共6双鞋。在海宁小街东西走向的中心街西头，距砖桥口不足50米的地方，是一座坐北朝南的泰和堂大药房。这是在这条街上，也是整个海宁最高端最豪气的房子。泰和堂大药房在公私合营后就已经改名为海宁国药商店了。国药商店东侧的一户民房门前，户主用一些砖头和两扇门板搁成了一个小书摊，小书摊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百十来本小人书，一边的个纸箱里还码着许多门板上摆不下的小人书。这条中心街也叫“水浒街”，是海宁人为纪念曾经租住在小街鹿鸣巷写《江湖豪客传》的那位施耐庵先生而命名的。《江湖豪客传》就是《水浒传》，也有干脆叫《水浒》的，只不过说的是同一回事。海宁人也追星，也蹭名人的热度。他们很为自己的小街上出了个这么火、这么红的文曲星感到自豪。其实施耐庵也就是海宁陈杨李施卞五大姓之四的施姓而已。怎么弄得都像是自家祖上的一样。所谓小人书就是连环画，这些小连环画内容丰富，有现代革命战斗故事，也有古代历史故事，有神话故事，也有破案抓特务的故事。这些连环画一般都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些小人书有单册的，也有分成上、下册的，或者上、中、下三册的，当然也有由像《红岩》《野火春风斗故城》和《三国》《水浒》《西游记》《岳飞传》这类由长篇小说改编的成套连环画，这种成套的连环画册有的一套有十几、二十来本。五花八门的连环画的阅读对象主要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学生。小学生的自制能力差，容易入迷。这些连环画的故事大多引人入胜，只要看了就会欲罢不能，要一本接一本地看下去。逸尘和牧乙就是这样，每次上街都是这里的常客。连环画册的租费不高，看一本书只要付一分钱的租金，极少有页数很多也很厚需要二分钱租金的。书摊的主人很会做生意，每当孩子们看到了10本时，书摊主人便会免费白送一本给孩子们看。共同的爱好让牧乙和逸尘越走越近，几乎每周他们都会到这里来度过一个快乐的星期天。每次他们俩人在这里看连环画的时间，或者说他们在街上停留的时间完全取决于他们口袋里的钱。口袋里没钱了，他俩自然而然就会回家了。当然假如口袋里的钱宽裕，就会多呆一会儿。今天两个人还是都很理智的，先是逸尘陪牧乙去住在小巷里面的鞋匠家里取好鞋子，然后牧乙又陪逸尘上烧饼铺子买了十个实心烧饼带给奶奶。虽然奶奶没有说过要让逸尘买烧饼，但逸尘每次上街都不会忘记给奶奶带上，奶奶喜欢吃煮烂了的实心烧饼。其实买烧饼的钱都是奶奶给的，每次买几个烧饼带给奶奶，奶奶也从来没有让逸尘吃亏。逸尘知道自己占了奶奶太多的光。“晓得搞子”“中心砣”是临海一带，也是海宁的本场土话，也就是“懂事”“最满意的人”的意思。奶奶也喜欢叫“麻切”或更高级的“桃酥”特色小吃。不过那种东西很贵。只有街上的茶食店里才有得卖。这些都是茶食店里的大师傅用精制糯米粉、进口白沙糖和上等油料又经过很多道工艺做成的。“麻切”是用刀切成不是很规则的方块，“桃酥”做成圆形的饼状，最后还要放在特别的大烘箱里烘焙才能完成。不过“桃酥”似乎比“麻切”更好吃，价格也更贵。逸尘知道，奶奶房间里的那个铝制饭盒子里就有这种好吃的东西。逸尘还知道，奶奶也尝过，只是觉得嘴里苦了才会掐上一点点。平常根本舍不得吃。奶奶也曾经给逸尘吃过几次，很甜，也很香。那个铝制饭盒子里的“麻切”和“桃酥”还是春上过年时，逸尘爷爷家嫁到海宁街上货郎担家的小侄女来看望生病舅母时带来的礼物。那个铝制饭盒则是逸尘姑姑之前上农中时蒸饭用的，后来农中解散，姑姑不再上学，奶奶就留下来了这个饭盒，把这种糖油的东西放在里面，油不会渗出来。两个人先把预计要做的事都做好，等到了泰和堂药堂时已经快10点钟了。两人一到书摊，摊主一看又是小老主顾来了，赶紧给他们一人搬了一张小板凳，让他们一人选了一本连环画坐下看。看了几本后，两人一合计，想出了一个省钱的法子。就是一个人选租了一本书，另一个人坐在身后两人凑在一起合看。待一本书看完了，另一个人再去选租一本，这个人便坐到另一个人身后合看。就这样往返交换倒也乐得自在。因为是常客，摊主倒也不太计较。其实摊主也不是不懂他们两人的这点关门过节小聪明，只是看破不说破，他当然知道孩子们也是出于无奈，才想出这一招谁都看得出的“妙计”。何况，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赚钱，得过且过吧，人家小孩子家家的，两个人合看一本书其实也是蛮受罪的，摊主还是很厚道。就这样，两个人一直从上午十点钟看到下午四、五点钟，居然不知不觉中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当然省了午饭的钱又何尝不能多看几本书呢。回想起来也还是自己合算。等回到了牧乙家，天已经快黑了，牧乙妈妈已经煮好了一大锅粥。牧乙妈妈留逸尘在她家吃饭，本来就肚子饿得咕咕叫的逸尘，那里还顾得上客气，赶忙呼嗞呼嗞地喝了两碗。其实逸尘还没有全饱呢，但他还是违心地说自己饱了，真的是不好意思再吃了。吃过晚饭，牧乙妈妈让牧乙把拿回来的鞋子给大家试一试大小，可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牧乙自己的那双鞋。牧乙妈妈数了又数两人拿回来的鞋。数来数去总共都只有5双。因为已经到了腊月底，再做已经来不及了。牧乙的三弟让带个“向半天”，终于“向”丢了一双鞋子。大年初一，牧乙依然穿着那双脚指头都露在外面的旧布鞋，好在破旧的鞋子里是一双崭新袜子。（未完待续。关注《人民作家》，欣赏更多精彩！）
责任编辑：韩云鹤
文稿编辑：明 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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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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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盐城人，退休中学高级教师，盐城市作协会员，网名：乡野闲步、闲步红尘、白话红尘。著有朗读诗集《守望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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