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三子陈松年,从教书改行去砖窑,用了一妙招保全了父亲坟墓

百科   2024-11-26 22:36   浙江  

1932年10月,陈独秀在上海被国民政府当局逮捕,这已经是他五十三年的人生中第5次,也是最后一次身陷囹圄。

国民政府巨额悬赏多年后,在上海公共租界将他成功抓捕,他的罪名,是“创办非法政党”。

据说当陈独秀被捕后,蒋介石本人也非常兴奋,立即派人将其押解到南京老虎桥监狱关押起来。

这时候的陈独秀,早已形同孤家寡人,不但蒋氏习惯性地痛恨他,红色革命者们也对他有了成见。


陈独秀被捕后,国民党各地党部、省主席、司令等纷纷致电中央要求予以严惩,“立即处决”;共产党这边也发表评论,把他定义为“资产阶级走狗”、“反共先锋”。

为国家、为民族奋斗了半生,贡献了自己的全部精力,最后却一无所获,是对立的两大阵营的集体标靶,监狱中的陈独秀,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人到落寞和遭受挫折的时候,更加思念自己的亲人,多半是希望亲人可以安慰自己,给自己前行的动力。

可让陈独秀悲哀的是,工作中的自己就像一只孤雁,已经迷失了方向,生活中的他也没有一个归巢。

家,对一个成年人来说, 是跟妻子分不开的。

可是自己的第一任夫人高大众(高晓岚),是个没有文化的传统女子,自己已经在20年前跟他离婚。

这个被他抛弃的女人,虽然在离婚后,再也没有离开陈家门一步,奉养老人、抚育子女,尽了儿媳妇和母亲的责任,但是她与陈独秀早已陌如路人。


尽管她一直牵挂着在外奔波的陈独秀,可是她已经在陈独秀这次入狱的两年前撒手人寰。

他的第二任妻子高小众(高君曼),是自己的小姨子,按照伦理说,自己才华出众,风流倜傥,30岁出头就担任安徽都督府秘书长,受到无数知识女性的青睐,不该兔子恋上窝边草,爱上她的。

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他们两人却陷入发疯般的恋爱,并且不顾舆论压力,走到了一起。

生活了10多年后,两人终究分道扬镳,又一段感情走到了尽头。


自1922年起,两人感情逐渐冷淡,高君曼于1925年带着儿子陈鹤年(陈哲民)、女儿陈子美移居南京,陈独秀每月给她寄30元生活费。

此后,高君曼和陈独秀再没见过面,1931年高君曼病逝于南京,年仅43岁。

即使她们两人还在人世,也不会原谅自己,即使能原谅,自己也无言以对。

自己的第三任妻子,是1930年在上海的贫民窟里认识的,她叫潘兰珍,又名潘若云、潘云仙,是上海英美烟草公司的工人。

两人感情倒是很好,可是两人年龄相差29岁,而且自己是临刑的要犯,还对她隐瞒了身份,甚至连真名字也没有告诉她。她年纪轻轻,还会来找我这个在押的老头吗?

人到静下心来的时候,才会想到愧对的亲人,自己对三任妻子都心有愧疚。

自己愧对的,岂止是她们,对自己的子女,陈独秀更是充满愧疚。

其中,陈延年和陈乔年早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还是中共早期领导人,在革命斗争中壮烈牺牲。


三子陈松年一直和母亲生活在安庆老家,他出生时父母已经离异,儿时的他,遭遇多少人的白眼,又受过多少歧视?而且因为经济原因,这个孩子没有受到跟两个哥哥那样良好的教育,大学没有读完就辍学了。

想到这里,陈独秀不禁潸然泪下。

“陈独秀,有人看你来了。”狱卒的叫喊打断了他的回忆,让他回到现实中。

首先来看陈独秀的, 是他的第三任妻子潘兰珍。

潘兰珍的到来,出乎陈独秀意料,让他非常感动。而且潘兰珍还说,要陪他渡过难关,陈独秀更加感激,老泪纵横。

但一想到自己是个政治犯,前途未卜、吉凶难料,不能连累人家,所以他只能对潘兰珍说:"你快回去,你上班吧,别把工作弄丢了。你想想,我在监狱里还能给你什么呢?"

可是,潘兰珍主意已定,不为所动。

漫长的牢狱生活开始了,潘兰珍一直守护在附近,三天两头去照顾他的生活。监狱方面没有限制她的自由的,跑腿、采购和进行联络都是她的事情。


这样一来,陈独秀寂寞的心有了一丝安慰。

这时候,又一个惊喜降临了。

这天,狱卒的声音再次传来:“陈独秀,又有人看你来了。”

陈独秀抬起头,他浑浊的眼里泛起一丝亮光——三儿子松年出现在自己面前。

自己离家的时候,他还没有降临人世,如今,二十二年过去,昔日的他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

二十多年来,孩子吃了多少苦,简直难以想象。想到这里,陈独秀百感交集,他不敢正视儿子的眼睛。

陈松年见到父亲的时候,心情也无比激动。当他听到父亲被捕的消息后,心情非常复杂。

父亲,对他来说是一个遥远而又抽象的词汇。

他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很陌生。

童年时,别的小朋友在父亲的保护下学走路,他只能看着。

别的小朋友骑在父亲的背上,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同样是观众。

受到欺负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能叫父亲前去,为自己撑腰,他只能羡慕。

他不止一次地哭着回家,向妈妈诉说委屈:“妈妈、妈妈,小朋友说我是野种。”

中秋佳节、春节的时候,别人一家团聚,他也不止一次地问:“妈妈,我的父亲呢?父亲什么时候来?”

多少次梦里,父亲出现了,抱着自己,亲着自己,逗他开怀大笑……梦醒了,什么都消失了,自己依旧孤独。

母亲病危的时候,不停地念叨父亲,说父亲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样?在母亲弥留之际,他不止一次向外张望,也曾期盼着,父亲能够出现。

直到母亲停止呼吸,父亲都没有出现。

陈松年不但没有得到父爱,还受过他的连累。


他3岁时,祖父陈昔凡刚去世,灵柩还停在家中,一家人还沉浸在悲痛中,一批打手突然来到陈独秀家中,没有抓到人便抄了他的家,抢走了陈家珍藏的一批字画,并扬言要抓走陈独秀的几个儿子。

此时老大老二延年、乔年听说官兵要抓人,便急忙跳墙逃走。

而松年的年纪太小,还不会自我求生,被家里的大人推上墙头,一个不小心摔落在邻居家院内的大澡盆里。


陈家在乡里素来以乐善好施著称,邻人也多有交往,因此,当陈家面临危险的时候,乡人也鼎力相助。

邻人家的妇女看到小松年躺卧在自家的大澡盆里,又听到隔壁院里乱哄哄的搜查声音,便知道了陈家在遭难,就干脆把松年当成自家的小孩,顺势就假装给他洗澡的样子,陈松年最后才逃过了官兵的追捕。

官兵搜了半天,把陈独秀的大侄子陈永年当做他的儿子给抓到官府,他最后受到了无妄之灾,为此坐了四年的牢。

1915年,那一年陈松年才5岁,年长他12岁的大哥陈延年和年长他8岁的二哥陈乔年被父亲陈独秀接到了上海求学,他和姐姐陈玉莹则继续留在老家与祖母和母亲相伴。

后来陈独秀出名后,国民党对陈家的骚扰,更是数不胜数。因为父亲的政治追求,让未成年的儿子,承担了太多的本不该承受的苦难。

1927年,陈独秀的长子陈延年在上海被国民党特务抓捕,锒铛入狱,在龙华刑场被处决。


得知大哥遇害的消息,17岁的陈松年和姐姐玉莹不顾路途遥远赶往上海,但是哥哥的尸体已经不知去向,姐弟俩只能在哥哥就义的地方烧了香和纸钱,大哭了一场。

祸不单行,陈独秀的次子陈乔年,于1928年2月16日在上海被捕入狱,6月6日英勇就义。

得知噩耗,姐弟俩再次奔赴上海,他俩赶到的时候,乔年还没有收尸,姐弟俩目睹了惨状,痛不欲生。

回去之后没多久,姐姐陈玉莹也因为受到了严重刺激,撒手人寰,年仅28岁。

陈松年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几场生离死别。两个哥哥死于非命、姐姐猝然离世、三年后相依为命的母亲又离他而去。


命运对陈松年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如果有父亲在身边,何至于如此?

要换了别的男人,大多不会原谅这样的一个父亲。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陈松年对自己的父亲陈独秀,选择了原谅。

当他得知父亲再度被捕的时候,心急如焚,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登上开往南京的列车。

其实陈松华这样做不是偶然的,他是继承了父亲的优秀品质,陈独秀虽然在路线方面犯过很多过错,但是他的私德无可指责。

陈独秀不搞阴谋诡计,有一身正气,他对同志非常包容,说话难听,但心胸豁达,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鲁迅在评价陈独秀为人时曾形象地说:“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一段话,便将陈独秀性格刻画得栩栩如生。

蔡元培评价说:“近代学者人格之美,莫如陈独秀。”

傅斯年也对陈独秀不吝溢美之词,说他是中国民国时代一颗“光芒万丈的大彗星。”

正因如此,在党的一大召开的时候,出现一个“怪现象”——陈独秀没有出席会议,却被选举为党的主要领导人。


所以我们说,陈松华对父亲的包容,多多少少也继承了父亲的优秀基因。

陈松华千里迢迢去看望父亲的时候,不仅让陈独秀感到吃惊,其实自己也大吃一惊,尽管这些年里,无数次幻想着父亲的模样,在来时的路上也想过,但是眼前的父亲,还是吓了他一跳: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的容颜苍老而憔悴,两鬓已经斑白,脊背微驼,身躯已不挺拔。

陈松华不由悲从中来,眼眶湿润,继而泪如泉涌。

此刻,陈独秀的情绪也几乎失控,泪珠在眼眶打转,但是身为父亲,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失态。于是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拍着儿子的肩膀说:“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男子有泪不轻弹,不能随便哭,这样怎么能干事业?”

不管怎么说,父子俩的相遇,还是给了陈独秀莫大的安慰和无穷的力量,树立起生活的勇气。

不过,与他相濡以沫、风雨同舟,给了他更多力量的,还是工人出身的潘兰珍。

抗战全面爆发后,陈独秀出狱了,他突然对潘兰珍严厉起来:“你给我离开,不想看到你。”

其实这样的话,陈独秀在狱中说过多次,狱卒骂他无情的时候,他解释说:“我不想连累人家,毁了人家一生。”

但是潘兰珍毫不理会,她倔强地说:“先生就是打我、骂我,也休想让我离开,除非先生今后又发达了,我才会走开!”

潘兰珍陪伴他先后住在武汉、重庆,最后长期居住于重庆江津。


潘兰珍在他人生失意落魄、穷困潦倒的最后十年,用自己的青春和柔情温暖着他,无怨无悔照顾、陪伴他,令人感慨万千。

才华横溢的陈独秀,当初跟知识女性、自己的小姨子高小众(高君曼)因为有共同语言,不顾一切地走在一起,离开自己的结发妻子高大众,是因为对方没有文化,彼此没有共鸣。

可是,到了陈独秀落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生死不渝的女工潘兰珍,也仍然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下里巴人。

假如陈独秀之后事业顺利,不知道潘兰珍会不会是他生命里最后一个女人,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父亲和儿子,是血浓于水,无法分割的关系。

日军在1938年6月占领安庆时,陈松年得到消息,父亲已经获释,在汉口居住。于是他跟妻子商量之后,带着祖母和刚满1岁的女儿离开了安庆,到汉口看望日夜思念的父亲。

国破家亡的时候,父子俩相见,自然是感慨万千。

这时候日寇对汉口虎视眈眈,陈松年对父亲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当亡国奴,不如我们到重庆去吧。”

当时重庆是国民党陪都,陈独秀对国民党没有好感,不想到那里去,可是一想到国土沦丧,又有老母跟着,只好勉强答应。

就这样,陈松华和祖母、父亲、继母以及妻女,一起来到重庆的江津安家。


到江津定居下来后,陈松年为维持一大家的开销,文化水平不高的他,在江津对岸的德感坝九中找了一份教书的工作。

由于处在战乱之后,陈松年的薪水微薄,但是每次领到薪水之后,都要亲手交给继母,而且都要说“妈,这是这个月的薪水。”自己只留五分之一,交给妻子。

看到丈夫对继母毕恭毕敬,妻子也非常孝顺,妈长妈短地叫着。

至于他的女儿,更是一口一个奶奶喊得欢。

安宁的时光总是很短暂,1942年5月27日,贫病交加的陈独秀溘然长逝,享年63岁。

虽然晚年落魄寂寞,但是因为有了一个孝顺的儿子,陈独秀的享受了天伦之乐,少了一些遗憾。

这时候,陈松年的祖母也去世一年,窘迫的他拿不出那么多钱买棺木,十分作难。

邓蟾秋是民国时江津农工银行的董事,腰缠万贯、仗义疏财,还热心慈善、教育事业,有"江津孟尝君"之美誉。

他曾言道:"集财非难,散财实难,集而不散,用而不当,非道也;遗之子孙,资之作恶,尤非道也。"

陈独秀在江津的几年间,就得到过他的照顾,邓蟾秋和侄子邓燮康主动去找陈独秀,将一处名为“康庄”的别墅提供给他居住。

陈独秀一家搬来那天,站在"康庄"的大门前,俯视脚下滚滚大江东流,尽收四周果林美景,禁不住浮想联翩,借李白《山中答俗人》称赞道:"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语心自闲。桃花流水匆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邓氏叔侄何等聪明,对陈独秀的弦外之音自是心领神会。

后来,陈独秀逝世后,陈延年彻夜难眠、一筹莫展,为父亲的灵柩发愁。

这时候,邓氏叔侄闻讯赶来了,他们自费买来了一口上等的楠木棺材,把他暂厝在了"康庄"旁边。

邓蟾秋听说陈松年要回家,就送来一张支票,对陈松年说:“这点钱不成敬意,拿着吧,不为别的,就为你是个大孝子。”

抗战胜利后,陈松年才将祖母和父亲的灵柩用木排装上,沿江而下运回安庆。

安葬的时候,同样没有敢造次,墓碑上没敢写“陈独秀”三个字,安葬在集贤关附近的深林中。

陈松年亲手为父亲的坟墓封上最后一铁锹土之后,长跪不起,如释重负,父亲终于叶落归根,长眠在家乡,自己没有遗憾了。

陈松年此举,真的起到了保护作用,不然的话,即使国民党反动派不去破坏,也难保后来的岁月会不会有人将其破坏。


解放前,因为父亲,陈松年经历了太多的不幸,饱尝了人世的艰辛。

解放后,又因父亲复杂的身份和各种复杂的社会因素,他也遭遇了不少困难。因为特殊身份,他刚开始是干老本行教书的,后不得不到砖窑场当了一名普通工人。

他最怕的便是填写档案的时候,每当领导说到“档案”二字,他都会条件反射般地低下头去。

陈松年与妻子窦珩光一生有一男三女,他们夫妻俩虽然互相尽力支持着这个家庭,但家境仍然很困难。

因此,大女儿陈长玮读完高中后,主动对父亲说:“我学习成绩不好,不想上了”。

二女儿陈长玙读完高中后也效仿姐姐,提出同样的理由。


但是,陈松年夫妻俩并没有上女儿的当,而是拿出老师的成绩单,当场戳穿。

陈松年拿出民国时的报纸,指着陈独秀写的文章对她们说:“他是你们的祖父,你们不能将陈家世代书香门第的家风给丢了。”

妻子窦珩光则对女儿们说:"我们家里还有钱,不要担心费用的问题,足够供你们上大学。"

当孩子不在家的时候,她却偷偷去窑场抬土,修铁路,糊火柴盒。

有一次孩子们看到妈妈在那里抬土,窦氏还撒谎说,自己是义务劳动,做好事的。

后来,由于窦氏的去世,陈家生活更为困难。

1958年,毛泽东视察安庆时,从当时的安庆地委书记口中,那里得知陈松年的生活窘况后非常关心,指示当地政府予以照顾。

此后,陈松年每月可以从当地政府领到予30元的生活补贴,生活大有改观。

1990年,80高龄的陈松年与世长辞,用他的话说,是去见父亲了。

弥留之际,他的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在身边默默陪着他(长女于84年去世),这可是父亲陈独秀当年梦寐以求的“待遇”。


陈松年是可以坦然地去见父亲的,因为四个孩子都成才了,有的是工程师,有的是行政干部。

对于父亲,他也毫无怨言,内心始终把父亲当做自己的偶像,一直把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挂在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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