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7年正月十五,紫禁城山雨欲来,一幕精彩大戏即将上演。
宦官蒋安六神无主。之前,大太监曹吉祥已吩咐过了,皇帝朱祁钰龙体欠安,卧于病榻,需要好生休养,有什么特殊情况,马上着人向他禀报。
朱祁钰
心怀鬼胎
在蒋安看来,朱祁钰不是龙体欠安,而是大限将至。对他来说,朱祁钰死不死,什么时候死与他无关,他只关心自己的顶头上司曹吉祥,换了皇帝后会不会失势?这决定着他日后是否能留在宫里,还能不能当差司礼监。
宫人早就宣了石亨,可石亨却姗姗来迟。来的路上,他满腹弧疑,为什么皇帝不召见兵部尚书于谦,而要宣召他这个侍郎?一个孤家寡人,一个垂死的人难道还对京都防卫有兴趣?他没有继承人,为什么要关注这些问题,石亨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惯例,曹吉祥应该在寝宫外候旨,可今天他却凭借特殊的身份躲在屏风后,竖起耳朵偷听君臣之间的谈话。朱祁钰话语含糊不清,有气无力,只听得石亨“嗯嗯”不绝,他明白,这是石亨正在接受朱祁钰最后的旨意。
其实,他和蒋安的想法没有太大区别。帝国传承那是皇帝的家事,再次执掌司礼监才是他最关心的,毕竟这份差事离天庭最近,既可以居高临下,还能收到银票,甚至可以豢养家奴和甲兵,享得一世荣华。
石亨内心翻江倒海,没有更多主意了。现在朝堂上虽然有他一席之地,但于谦像一座巍巍高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要于谦立于朝堂就永远没有他的出头之日,谁当皇帝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拔掉这颗钉子就够了。
曹吉祥向他靠近,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曹石二人一拍即合,朱祁钰已时日不多,如何延续富贵才是他们俩个共同的命题。可问题是他们之间还差一个能谋善断的核心人物。
石亨
合谋
太常寺卿许彬足智多谋,能言善断,历经几朝,看惯江山风雨,政治敏锐。他拒绝了曹石二人的邀请,示意自己年迈,没有精力参与,望两位好自为之。但他保证,无论成败,永不泄密,并向二位推荐了一个失落的睿者一一一徐有贞。
北京保卫战后,徐府己几乎没有客人登门了。
徐有贞能力非凡,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治理河道无人能敌。他曾经夜观天像,成功预测了土木堡兵败,只是没有人相信。随之,也先南侵,北京保卫战又来了,新皇朱祁钰问臣下是战是和,徐有贞主张避开瓦剌人的锋芒,迁都南京,但遭至兵部尚书于谦断然拒绝,怒斥他是胆小如鼠的投降派。为此徐有贞在朝堂上颜面扫地,成了一个空有抱负的落魄者。
他日日幻想着东山再起,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天眼望曹石二人前来拜访,猜想必有大事发生,不由分说同意加盟,为体现人生价值,唯有孤注一掷,于是他抛出了心中的计划,复立囚禁于南宫的太上皇朱祁镇。
接下来,三个人精心地策划着。
徐有贞
太后的决定
孙太后的身份没变,还是住在慈宁宫,不过又经历了两朝皇帝。头一个是她的亲生儿子朱祁镇,八年前非要扬名立万,御驾亲征,在王振的怂恿下与也先较量,结果全军覆没,被俘去了瓦剌。
随后也先攻入北京,兵临城下,为家国天下事,情非得已,她只好含泪立下当时的郕王朱祁钰为皇帝,下诏尊朱祁镇为太上皇。不过他和朱祁钰谈了两个条件:立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为太子,意即天下还归他一脉;其二,如果警报解除,在适当的时候,朝廷理应安排人选去迎回远在瓦剌“北狩”的太上皇。
当时,满朝文武和朱祁钰满口应承,只是没有宣下懿旨,形成文字。
不曾想,这个朱祁钰背信弃义,单方面毁盟。第二年,虽然着人去北国迎回了太上皇,可回来后,朱祁钰当仁不让,全然不念骨肉亲情,把朱祁镇囚于南宫,到今天为止已快七年。残酷的是他命人砍掉了南宫周围的大树,着锦衣卫日夜监视,让母与子咫尺天涯。
更可恶的是,五年前,居然贿赂臣下废掉太子朱见深,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国本,完全不把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可天不遂人愿,同样是她孙子的朱见济也去逝好几年了。朱祁钰为另立太子的事与杭皇后吵得不可开交,为这事,杭皇后惨遭废黜,后来朱祁钰使出浑身解数,终究没再添下一个儿子。
最近听说他大限将至,快不行了,这件事孙太后思考了好多个晚上,夜不能寐。难道天道有轮回,八年前的一幕会重现?
当曹吉祥把复立的计划告诉孙太后的时候,她故作冷静,内心却波涛汹湧,看起来没有表态,但眼神里透着“小心”二字。
孙太后
内阁晚了一步
朱祁钰每况愈下这是不争的事实,朝局变得错综复杂大家心知肚明。在国家处于危难之际,内阁团队挺身而出无可厚非,他们该出来主持大局,做些事了。
坊间传言,朱祁钰想认祖归宗,把皇位传给颇有威望的皇叔一一一湘王朱瞻墡。这是内阁大臣极力反对的,因为这个宫里本来就有两个继承皇位的候选人 ,一个是被囚于南宫的上皇朱祁镇,另一个则是惨遭朱祁钰废黜的原太子朱见深。
显然,朱祁镇已为太上皇,再次当皇帝已不合适宜,历史上还没出现过同一朝代两次当皇帝的人。既然,当初立朱见深为太子是太后的决定,事到如今,依然应该得到尊重。这样可以三全其美一一一尊重孙太后,还政朱祁镇一脉;内阁大臣再次获取拥立之功;最关键的是还可化解兵部尚书于谦与朱祁镇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于是王直、胡濙、于谦等定下大计,由商辂(荣获三元者)执笔,写下奏疏。商辂爽快答应,酙字酌句,期望再次一鸣惊人。待奏疏写完,已日暮西山。于是众人再次商议,明日早朝,面呈皇上,相信会有满意的结果。
朱祁镇
夺门
正月十六日,将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三更,徐有贞与家人道别,象壮士的阔别一样说:“今天此去,也许再无归期,要么功成名就,永留史册,要么遗臭万年,万劫不复”。
说罢,离开家,一副以身赴死,绝无回头的架式。入宫后,命人锁上宫门,把钥匙丢进身边的池塘,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石亨于更早前,率领家兵埋伏在长安门,趁着月黑风高静静等待。半夜,宫中内应打开城门,他率众立即去了南宫,撞开南宫城墙,接出太上皇朱祁镇。石亨仅凭这一千多人,在紫禁城中让朱祁镇再次夺得天下,复辟成功。
曹吉祥作为内应,上窜下跳,联系各宫,居然成功躲过宫中守卫,天亮时,敲响上朝的钟鼓,徐有贞站在朝堂上,大声地对满朝文武说:“太上皇复位了,你们还不拜见?”
这就是明史上著名的“夺门之变”。
随后,徐有贞,曹石三人被朱祁镇重用。兵部尚书于谦当日遭逮捕,不久被处决。朱祁钰突然死亡,据说是蒋安执行了朱祁镇的命令,在病榻上让他吞金而死。正月十五日,内阁次辅李贤身居朝房,没有回府,目睹了“夺门之变”的全过程,成为最大的谜。
纵观“夺门之变”,与其说是一个设计精巧的局,不如说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朱祁镇莫名其妙地就钻了进去,被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