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十多年,我始终改不了夜晚写作的习惯。写作本来只是业余爱好,没想到竟贯穿了我这些年的工作、学习和生活。
起身走到书柜前,想着自己快退休了,竟莫名地陷入了深深地深思。随手翻弄了几本书便打开抽屉,看到一沓发黄且写满了字的文稿纸,有铅笔写的、圆珠笔写的、钢笔写的……此时此刻,好多工作上、生活上的人和事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三十一年前的冬天,我被分配至南方公司当一名技能人员。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个子小小的我竟对南方公司的发展历程和辉煌成就有着浓厚的兴趣。
“这个厂能发展成今天的模样,真的很不容易啊,你要好好珍惜,你们这一代人肩上的担子不轻呢。记住,在你学做事之前,一定要先学会做人。”父亲非常认真地对我说,还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本《国营南方动力机械公司史》推荐给我阅读。读完后,我对着窗外的凤凰山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
新中国成立两年之际,一批批有理想、有担当、有抱负的建设者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里,他们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都奉献给了南方公司,并深深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一生以此为荣,一生无怨无悔。终于在1954年8月研制出新中国第一台航空发动机,毛主席为此亲笔签署嘉勉信。
上世纪五十年代最艰苦的岁月,第一代航空发动机研发人曾立下誓言:“研制航空发动机虽然没有条件和设备,但我们要克服一切困难,哪怕是自己创造条件也要搞出来。”那种声音坚定,那股干劲十足,那份豪情冲天,硬是把一切不可能想办法变成了现实。
刚上班的我,想着要用手中的笔将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人、发生的事以及所思所想都一一记录下来。于是写作就成了我的业余爱好。由于是业余,晚上熬夜是家常便饭,自然就养成了“夜猫子”型写作。不过,平时在航机生产各条战线上发现有好的素材也会随手记录下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一张素洁的文稿纸上尽情发挥。往往一篇稿子要经过自己无数次反复修改才能满意。
“只有反复推敲、反复修改才能打磨出精美作品。著名文学家鲁迅先生很多作品修改多达四十多遍。这就需要你有足够的知识储备作支撑。”父亲说着拿起我涂改得乱糟糟的文稿,“写文章要构思巧妙、用词得当、描写细腻,最重要的是要用心去写,朴实真诚。一篇文章首先要能让自己感动,只有感动了自己,才能感动读者。”
现如今,电脑已经成为我写作的重要工具,很少提笔用文稿纸写文章了,那些涂改的文稿就显得犹为珍贵。尽管“夜猫子”型依旧未改变,但是日常的工作绝不耽误。在我心里,我所从事的航空发动机检测工作是一项非常神圣而严肃的工作。
记得十年前盛夏的一个晚上9点,暑气逼人,我正在接儿子上奥数课回家的路上,接到班组长打来的电话:“刚来了几份特急件任务,有几个零件的化学成分检测必须今晚出结果,麻烦你过来加个班……”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促。
由于当时老公在南非援建,儿子还在上小学。
“我要去加个班,你自己上楼洗完澡就睡觉,热就开空调。”说完,我骑着电动车便走。
走进闷热的操作间,我与同事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试验中去。我们是用经典化学法中的重量法检测铝合金零件硅元素的含量,操作步骤异常繁琐且作业时间长。操作间没有风扇更没有空调,只有高温电炉和马弗炉;晚上的灯光有点弱,大功率抽风机声音很吵……屏蔽掉每一丝干扰,我们严格按照操作规程进行规范操作,每一个细节处理都慎之又慎。电炉前汗如雨下,同事的衣服全湿透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凌晨两点钟,我们小心翼翼地将试样从通红的马弗炉里用长夹钳轻轻地夹出来,冷却到室温后,在电子天平称量并计算出结果的那一刻,我俩会意地笑了,所有试样的硅含量都符合相关牌号的技术要求。
当我把检测报告发送至金相分析组时,看到他们班组灯火通明,技术人员或是手拿技术资料,或是手拿零件和试样在操作间和办公室穿梭忙碌着,研究讨论和分析问题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且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送完报告,我驻足静静地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回家的路上没有一丝风,热浪滚滚。我真的很累了,但脑海中闪过金相分析组一张张更为疲倦的脸庞时,那种说不出的情感瞬间就有了答案:因为他们的内心充满着对航机工作的热爱和执着,他们的坚守诠释着对航发事业的奉献和担当。
2024年,新中国成立七十五周年,弹指间山河巨变。我所工作的化学分析组,陆续进了一批先进的检测设备,操作起来更为快捷、简便、稳定,降低了检测操作难度,节约了成本、缩短了时间。与此同时,对检测人员的理论知识和操作水平也有了更高的要求。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
为了开创航空发动机自主研发的新征程,南方公司一批批党员骨干冲锋在前敢于担当,一批批工匠人才勇于挑战创造佳绩,一个个全国劳动模范默默奉献彰显魅力!
不知不觉又到凌晨两点了,我来到窗边推开玻璃,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遥望着静远的夜空,小山城万赖俱寂。在朦胧的月色下,笔直的南方大道灯光明亮,热空中蒸腾出一种独特的宁谧之美。
或许今后不会再这样熬夜,或许今后也不会这么辛苦。但三十多年的平凡工作,在我的生命中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三十多年的精而不辍,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不会被岁月抹去;三十多年的航发情怀,在我的心灵深处始终会留一个最柔软的地方存放。
苍劲的凤凰山、缓缓的枫溪河是每一位南方人心中最美的风景;厂房里隆隆的机器声是这片土地欢快跳动的音符,山脚下轰鸣的航空发动机试车声是新一代南方人在自主研发的新征程上奋力搏击的主旋律!
抒写航发情怀是一种命运,我心幸福无比!
文| 贺素寒
书画| 张钰
美编| 曾扬帆
核稿| 张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