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木君
琼瑶走了，连带着我们越来越稀薄的青春记忆。
老人家走得安静。
没有人注视，一个人静悄悄地走掉，当救护人员赶来时，灯已灭，血已寒，甚至免去了送到医院抢救的流程。
老人家走得热烈。
在她去世后，秘书淑玲代她在社交媒体主页发出遗书，留下了影像仪式，86岁的琼瑶红衣短发，极其优雅。当她念起小诗《当雪花飘落》，字正腔圆，情绪饱满，句句铿锵。（文末视频）
6天前，琼瑶公开了自己与丈夫平鑫涛生前的照片。
7年前，琼瑶时隔10年首次公开露面，出版首本非文学作品《雪花飘落之前: 我生命中最后的一课》，讲述了死亡的尊严。
琼瑶，生如夏花，死如秋叶。原来，死亡也可诠释得如此自然美丽，有条不紊。
这个一生写爱的女人，最终没有死于爱情，而是死于轻生。
她的离去留给世人的不是一个轻盈甜蜜的爱情议题，而是叩问了，一个老人该如何“去死”的庄重问句。
1
如今，越来越多人拒绝病房，选择静静死去。
日本著名心理医生，畅销书作者，90岁的中村恒子，对着自己的长子，这般谈起自己的死亡，
“绝对不要做延长寿命的抢救。如果发现我倒在地上，还有呼吸，就先放一会儿。如果那时候被送去医院，医院肯定会抢救。确定送到医院后刚好能死，再叫救护车”
这个老人经历过二战、饥荒、逃难，数十年的家暴婚姻，一辈子的跌宕波澜让她无所畏惧，耄耋老人只担心一点，
“不想在死之前身上插满针管、人工呼吸器。此外，心脏复苏按压看起来似乎比骨折还要疼。”
就在前不久，沙白选择了另一种结束自己的生命-安乐死。
她不惜赶赴瑞士，花费数十万，注入了一剂液态的“戊巴比妥钠”，4分钟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很多人对此不解，觉得她不尊重生命，对还在世的父母残忍。
曾经，我也一度以为在当代社会，当然要在洁白温暖的病床上死去，并认定传统的，老家的那一套，野蛮，原始。
在老家，当一个老人快死去时，他会被从医院接回农村自家，躺在一个被拆卸的门板上，三天三夜，不治疗，不进食，在灌入大堂的风中，静静死去。
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么？
有！
在医院ICU，老人全身褶皱，充满斑痕的松垮皮肤上，插满了针管，各种止痛针，镇定剂，糖皮质激素类药物，激发着老人五脏六腑的精血，用破碎衰竭的器官支棱起生者的内疚，也支棱起死者的最后一口气。
为了这口气，病人双眼瞪大，大口大口喘着气，像一只被瓷碗死死扣住的活鱼。
这个场景是奶奶留给家人的最后一个画面。
以至于一向孝顺的父亲，落下一句狠话，
早知道不送ICU了。
2
越来越多人渴望体面地死去，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
琼瑶丈夫就没有资格。
2016年，89岁的平鑫涛，因病入院，自此再也没有起来。次年，他开始神志不清。
随着病情加重，病人需要插管，解决呼吸，吃饭，甚至排便问题。
琼瑶因一根插鼻胃管，与平鑫涛的子女“吵了起来”。
琼瑶反对为丈夫插管，希望一生所爱“自然”离世。
平鑫涛的子女则强烈反对，要求用一切医学手段维持父亲生命。
琼瑶死前6天，她发出了和丈夫平鑫涛的一张照片，画面中，丈夫靠着一根管苟延残喘。
琼瑶妥协了。
据说，在丈夫离开的最后三个小时，琼瑶一直握着平鑫涛的手，反复说着：
“快了！鑫涛，你以后不会再痛了，不会再痛了……”
说着说着，琼瑶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
更多普通人被各种“管”捆绑着，痛苦地离开，像沙白那样远渡重洋，安乐死的很少。
在北京三院的运动神经科，有一帮人特别认真地在讨论如何组团去死。
他们大多数人都确诊为渐冻症。渐冻症，世界五大绝症之首。患病者所有肌肉一点点萎缩，最后，整个人会像一根瘫软的蜡烛。他们会因吞咽肌衰竭，为一口痰堵住而死，会有呼吸机突然断电而活活憋死，甚至直接摔死，由于两只胳膊丧失了肌肉支撑力量，只能眼睁睁地让自己的头砸到地面。
为了避免种种，渐冻症患者得出，最不痛苦的死法就是去瑞士，安乐死。他们认认真真地研究组团去死的路线、流程以及如何联系。
直到一个病友联系了瑞士相关机构，被告知一个人的费用大概要30万元人民币。
“30万元？算了算了，别再给家里添负担了。”至此大家就没有再讨论过这个话题。
原来，死都这么贵。
3
当很多普通人在为死而担忧时，国外的富豪却在想着永生。
“超人类主义”、“数字永生”、“生物黑客”，这些专有名词已经从科幻电影中，实实在在地落地了。
硅谷富豪布莱恩·约翰逊每年砸2百万美元，誓要重返18岁，他将这命名为“蓝图计划”。
布莱恩聘请了一支由30多名顶尖医生和医学专家组成的团队，他们通过各项检测，全天24小时，监控着布莱恩身上78种器官的状态，而后为他定制一套完整的“生活方式”。
早上5点半起床，对身体展开扫描。
之后，空腹吃48种补品，接着冥想、光疗、锻炼、纯素饮食…
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被严格量化、监控，包括饮食、大量补剂、体重、定时锻炼量，还包括体脂、夜间和清醒时的体温、血糖、心率变化和氧气水平，甚至包括夜间勃起次数。
他的洗漱护肤也有严格流程，包括7种不同的护肤品、睡前两小时的蓝光治疗逆转光老化等等。
不可谓不疯魔。
2023年，这位45岁的硅谷富豪拉着70岁的父亲理查德、17岁的儿子塔尔马奇一起去到达拉斯附近的一家医疗服务中心，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祖孙三代完成了“血的交换”。
据说，布莱恩此前就接受过年轻人的血液。
“永生”在财富的加持下，变成了一种吸血鬼般的特权。
实际上，这种风气由来已久。
光是在中国唐朝，就有11位皇帝迷恋丹药，渴望长生。在记录在册的明朝皇帝中，因“磕药而死”的皇帝就有4位。
更不必说，秦始皇派遣徐福寻仙问药，用水银以求尸身不腐。
写在最后
在知乎上有人问，中国历史上，一统六国的秦始皇伟大还是汉高祖刘邦显赫？
高赞说，刘邦。
秦始皇怕死怕得要命，而刘邦死前大病，遣散医官，豪言道，
吾以布衣之身，持三尺剑取天下。我的命是天命所归，即使有扁鹊这样的名医在世，也无法改变天命。
生命的尊严在死亡的那一刻显现。
这种方式也是琼瑶对待死亡议题的解法。
遗书中，影像里，她的生命在尽头处绚烂到极致，浪漫到极致，灼烈到极致。像是灵魂燃起熊熊烈火，让烧焦的躯壳褪下，从此能够翩跹起舞，那一刻，她美得胜过了她所有作品中所有美人。
琼瑶用最琼瑶的方式，近乎完美地走了，我们青春从此碎了一角，再也没有拼回来的可能，这就像琼瑶永远地离开了。
可琼瑶用「离开」也留下了，留给了29697万中国老人一个沉重的话题。
虽然这话题如今也没有标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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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nthan，笔名：水木；以梦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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