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崖山村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村庄,数十年后,当我再一次追忆故乡,发觉这个村庄里,已经有许多人离开了人间,他们也许会像大坡河坝里的水一样,一直流向远方,直至消逝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红崖山村位于甘肃省礼县白关镇,S208经过它的南面,在它的正南方是榆树村,老院村在它的东北方向。一村分三组,一组称为杜家那下,二组称为韩家那下,三组称为小年下。那下可以理解成那里,杜家那下即为杜家那里。
村东北面和西南面较为陡峭,两面陡峭的山势中间就是红崖村村民赖以生存的风水宝地。村民们耕种的梯田犹如万花筒平铺在山上,随着山势逐渐铺开。夏天时,百亩良田生长的农作物就像一件绿色的衣裳铺在红崖山上。
红崖村
二叔
我的爷爷生了三个儿子,我的父亲是长子,在爷爷那个年代,长子受到的宠爱最多。我的奶奶说,二叔小时候没人疼,她会把土豆放在木床板底下,等二叔放牛归来,土豆刚好被土炕里的余温焐熟。可有一次,二叔回家发现,土豆已经被老鼠吃掉了。二叔饿着肚子哭,我的太太(爷爷的妈妈在红崖村称太太)没有给二叔食物,这一幕正好被我的外公看到了。外公就替二叔出面,二叔才有了一顿饭吃。
在我父亲年幼时,和二叔一起玩耍,他在铁缸子里面装满了柴木灰,朝着天空扔起来,然后立即喊我二叔朝天上看,二叔抬眼望去,铁缸子砸在他的头上,我的父亲逃之夭夭,二叔只能原地哭泣。
爷爷奶奶曾给二叔筹划娶一个老婆,但奈何命运多变,最终爷爷离开了人间,家族只剩下太太和奶奶两个女人照顾三个小孩。二叔最终只能招亲到另一个乡镇沙金乡。二叔去二妈家那天,奶奶把二叔送到村口,看着二叔离去的背影,奶奶心凉了半截,一整天没有吃饭。二叔就这样去了沙金乡。
后来二叔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他家里养着一匹白马,春天来时,二叔身骑白马从沙金乡到红崖村,那马通体白毛,飞驰时,鬃毛在风中飞舞,马鸣声响彻山野。
歌曲《骑马记》
高考那一年,二叔对我说:“天佑,你能行!考上大学我资助你,加油!”那年高考前夕,二叔在兰州的建筑工地丧生,父亲和三叔去兰州料理后事,回来后,父亲失魂落魄,整个人瘦了一圈。
我后来经常会想到,如果二叔在世,那匹白马是否还会归来?二叔的离世是否还有别的隐情?真的是心肌梗塞还是得罪了什么人而被人报复?或者他成了影视剧里面替别人垫背的替罪羊?答案无声,红崖山的风吹过整座山的脊梁,多少个深夜,我都能回想起二叔那一声鼓励,然后眼泪无声地滑落。
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从那以后,她一生要强的脊背,再也没有直起来过。这是除去我太太以外,我亲身尽力的第一次面对亲人死亡。那种巨大的悲痛,被我无数次写进诗里,可惜的是,由于我才疏学浅,那些写给二叔的诗句,永久地封存在我的记事本里。
去年过年回到故乡,二叔的三个孩子来我们家拜年,弟弟起佑个头比我还高,他很优秀,考上了一所江西的大学,我深知甘肃考出去的学生,在外面将要面临的一些困境,但我无法剧透他的人生,因为那些经历最终会成为他的人生财富。
妹妹起叶考上了警察学校,她虽从小就在我奶奶身边生活了很久,但我们没有过深入的交流。我猜想她为何对警察执迷,莫不是有一些人生困惑,想通过警察这样一个职业身份,来面对曾经可能出现的不公?如今她已在新疆实习,二叔在天有灵,也会保佑她一生平安顺遂吧!
二叔的大女儿起凤已经订婚成家,也是一件美事。我们四人沿着我家走向奶奶曾生活过的房子,那里曾是奶奶曾想为二叔修建的住所。院门早已破败,但当初的几根竹子,早已生长成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青翠,阳光照在竹叶上时,正好有鸟儿从中飞出,那鸟飞出红崖山村庄,飞过沙金乡的申家村,飞越时间和空间的间隙,自当告慰上天,那个英俊的男人,看到如今如此有出息的后人,也当欣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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