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崖山村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村庄,数十年后,当我再一次追忆故乡,发觉这个村庄里,已经有许多人离开了人间,他们也许会像大坡河坝里的水一样,一直流向远方,直至消逝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红崖山村位于甘肃省礼县白关镇,S208经过它的南面,在它的正南方是榆树村,老院村在它的东北方向。一村分三组,一组称为杜家那下,二组称为韩家那下,三组称为小年下。那下可以理解成那里,杜家那下即为杜家那里。
村东北面和西南面较为陡峭,两面陡峭的山势中间就是红崖村村民赖以生存的风水宝地。村民们耕种的梯田犹如万花筒平铺在山上,随着山势逐渐铺开。夏天时,百亩良田生长的农作物就像一件绿色的衣裳铺在红崖山上。
红崖村
路
记忆中想要下山去白关镇,有两条路可走,后来又在山西北面修了一条通往老院村的路,遂从红崖村至白关镇有三条路可选。第一条是主路,可以通车。路从杜军勤家开始,经过杜家那下,至韩家咀,穿过韩家拿下后向西北方向,在候候崖下的泉水处(靠近三组小年下)顺着山势一路南下至河口下汇入S208,再向东一路前行就能到达白关镇。
第二条是我们小时候上学的路,可以从大梯亮上经过李家湾下山,或者从大坡里下山,两条小路在田野间交错,顺着山势而下,最终在大坡河坝汇入老院村的路,再抵达白关镇。
第三条西北面修的路从韩家那下的韩田玉家上坡后,下山到瓦厂坝里,汇入菜子沟村通往老院村的路,再顺着老院村通往白关镇的路抵达白关镇。
第一条路和第二条路把红崖山村描画成一个形似动物头部的图案,东西方向看,形似长着獠牙的野猪头,南北方向看,形似即将张开巨嘴的鳄鱼头。
水
村民早些年取水,主要来自白家娃地下的一泉井水、山后头的一泉井水、候候崖下的泉水以及小年下的一泉井水(在我为数不多的三次去小年下的经历中,曾发现有一泉水)。
山里缺水曾是一代人的记忆,小时候在村里村学读书,凌晨三四点钟,就能听见房屋后面有人用铁桶挑水的声音。村民会用挑担两头挂钩勾住铁桶的铁边,挑担的铁钩与铁桶的边摩擦,会发出声响。母亲听见声响,就喊父亲起床,两人一起去摸黑挑水。天还未放亮时,他们挑水回来,再把水倒入厨房的水缸里。完成这一件事情,他们才能安稳睡去,因为第二天就不会为担心没有饮用水而发愁。
小时候,我的奶奶一个人在村子东南面居住,门口种了大量竹子。我曾跟着她去白家娃地下的水泉打水。奶奶年级大了,没有太多力气,就用很小的塑料瓶子打水。因为家里种地,有一头牛每天要喝水,我们就牵着牛去水泉。一般是先取水,再让牛喝泉水外面的水池里的水。但有时候,牛笨,牛蹄子踩进水池里,就把水池的水踩浑浊了。牛感觉水变浑浊,就扭头伸进水泉里喝水,我力气小,只能被牛牵动。遇到这种情况,奶奶都会把牛拽出来。她认为牛喝了水泉里的水,会印象后来取水之人。
地
村民靠山吃山,种植的农作物有小麦、大豆、玉米、菜籽等,也有村里妇女会种一些包菜之类的蔬菜,有一些村民会在玉米地里的缝隙处种上向日葵和瓜类、豆角。
小时候曾经跟着妈妈下地摘瓜,妈妈说摘瓜的时候,手指不能指瓜,手指指过的瓜,就会掉。那时误以为自己有了超能力,妈妈不在身旁的时候,偷偷用手指指瓜,默念:“掉”。也不知那些被我用超能力指掉的瓜们,后来怎样了?是真的掉下来了,还是在成熟的时候被摘掉了?
村民种的最多的是麦子,每年六月份中旬最为炎热的时候,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就要下地帮忙收割麦子,因为镰刀锋利,父母担心我们会受伤,就让我们背麦子。同村的伙伴会比赛自己的背的麦子数量和次数,心里暗自较劲。
我的奶奶知我心意,每次捆麦子都捆很小一个,这样我就能以较为轻松的力气,背数量较多的麦子。有一次我背了12个麦子去往山顶的打麦场,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询问我背了多少个麦子,这让当时的我感到沮丧。三叔有时会来我们家帮忙收割麦子,我和姐姐都不喜欢背他捆的麦子。身强力壮的三叔,总能把很大一捆麦子捆成一个麦子,而他捆的麦子,我最多只能背六个。
麦地在收割完成后,会迎来一场大火,然后就被犁铧翻出新的一年。有一年我回家,父亲买了旋耕机,机器比牛厉害,耕地的效率大大提升了。也因此,牛们失去了价值,一头一头被卖掉。想起我家耕牛,从它能犁地开始,就勤勤恳恳一辈子,老了落得个卖掉的命运。老牛被卖后,会买一头小牛继续耕种,就像我们的祖祖辈辈们,不断地离去,不断地新生。这样看来,一头耕牛的一生不禁让人唏嘘。
秋天的时候,地也要经历几次翻新,麦子地第二年种上了大豆,或者种一些别的作物。直至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红崖山的土地就会被一层白雪包裹,一眼望去,很是壮观。我在大雪降临人间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感动,亦或是一种悲凉。有一次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空荡荡的山谷里,鹅毛大雪纷纷落下,我的大衣上很快就被雪染白。大雪能把一座山一次次洗白,却洗不掉我对故乡的眷恋。此后无论我走过多少村庄,纵然再美的风景,都不能媲美红崖山的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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