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往事摭拾

文摘   2024-09-09 09:33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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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农场(江苏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六团)场部老照片

已记不得是一九六九年的十月八号还是十号,我们知青集体迁调了农场,当年总觉得农场人员的调动搬迁只是件稀松平常事,且自己那时尚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反正是在那年的十月、我们十个苏州市第六中学68届初一(4)班的同学离开了黄海农场新荡分场,并从新荡分场的第五生产队迁进了大丰县的大中农场五营。

新的宿舍一大间住10人至12个人,虽然每人六根木桩一块铺板就是床,但比起新荡五队我们十人睡十二平方的地铺来,不啻已是烧了高香蛮奢侈多多的呢。板凳极少,没有桌子,我们从家里带来的箱子权当桌子,上面放了五花八门的东西:刷牙的杯,吃饭的碗,洗脸的盆,照明的灯(煤油灯),洗脚的盆就放床底下的泥地上了。因为没有板凳桌子,那木板床铺就是各人自由活动的小世界和私密地,班组开会、学习读报、吃饭聊天、看书写信等等都在上面铺展。安顿好以后,似乎觉得换了个农场就像换了个世界,一切都很新鲜、很安逸、很有意思,可等着我们的才是农场日常的真生活、真劳动(新荡分场五队时,管理松懈,很少劳动)、真磨砺、真考验。当年有一个很普遍、很响亮、很严肃的词语: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可大中农场没有贫下中农,只有我们从各个城市汇聚在一起的知青。知青教育知青,比贫下中农教育知青更是五味杂陈……

宿舍中有位黄姓南京老知青(上世纪64年到农场的),骨子里是很文气的一个人,常常会看到他坐在床铺边挥毫习字,他写得一手很流畅、很耐看、很耐读的隶书。在那样的地方,能欣赏到这样优雅文气的字,让我很是羡慕,很是愉悦,很是心仪。可劳动至上的知青们 ,有的就很瞧不起看书写字少劳动的他,以致常常成了“知青批斗知青”的靶子……下雨天,不出工,除了开会学习,我就躲进蚊帐捧上一本金敬迈(1930—2020年)的《欧阳海之歌》(当年在苏州新华书店买的,带到了农场,看了不知有多少遍呢),再不就是偷偷地向他学习,也拿起了毛笔,没有字帖,便学着报纸上的隶书印刷体照猫画虎起来。后来调到警卫连,不知那个老连长从何处打听得我会写几个蟹爬字,居然让我在那些宿舍的外山墙上,去涂抹上伟人的语录和“学大寨”的标语。这也算是我在农场留下的唯一能露点脸的“学以致用”的一段小插曲吧。

五营二十二连的南京老知青群里是有些人才的。只是当年终究是劳动至上,人们都是早出晚归忙于农田里的间苗、锄草、打顶、洒药……不可能有诗词文赋里的那种无拘无束的悠闲自在。当然,只要有心,终能有所发现、有所获益的。你瞧正在猪圈里忙忙碌碌的冯氏某某,纵然不似其同伴林氏某某那样的帅气出众,个头也没我之高,可出言吐语总是文质彬彬,颇具睿智与逻辑思维,记忆里他是真正的老高中,我是“叫名头”的初中生,他的水平就是比我等“叫名头”的初中生要高,倘若学业不中断,不下农场,他是一个可以进大学当老师的人,后来返回故乡南京,他果然进学校当上老师了。

我待在五营二十二连的日子很短,可让我记住了这些有文化、有知识、有思想、有个性的南京老知青,这似乎也是一种幸运与缘分,起码在习字上,让我有了一个飞跃。这也让我在警卫连结交上了一位好读书、钢笔字写得非常棒的常州知青袁玉璋,有不少的好书都是他想方设法去借来给我看的,我读书是有点慢的,不少书他要急着还,我只能熬夜连轴转,可那种微妙乐趣是很难向旁人道的,局外人也是难以捉摸体会得到的。他讲着很好听的常州话,我认为。一些我没有看过的书里的人物、情节、桥段,他会缓缓的复述,优雅地模仿,让我自叹不如远矣!

白天,一个人在远离连队的草地上放牛,裤袋里塞着一本破书,蓝天白云,云卷云舒,草色青青,风吹草低,老牛们一本正经地专心吃草时,也正是我能静静地看书的好辰光。读书与养牛放牛的技能没有丁点关系,也不能指明未来的路,只是能有书的陪伴,心里面不会是空落落的,而且常常会是充满了阳光的,那么,再枯燥、再无趣、再琐碎的工作和生活也就不会让人感到乏味的,更是不会使人堕落的了。

如此这般地拼接起来的人物、情节、意境,不疾不徐,有点细碎,有点凌乱,虽不精彩,也不连贯,却不做作,更没虚拟;也许揉碎了还有点细腻,亦有点美好。当然,这可不是王婆卖瓜,毕竟这都是我等普通知青于当年的平凡日常之一斑,掺不得一些花里胡哨的。现在静静地看来,当年如此细碎且不值一提的经历,毕竟也是自身的一种遭遇和真实写照,还是值得追忆追记的,因为一路走来总算没有交了白卷。

(标题图照片原载:江苏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六团医院知青纪念集《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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