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对徐渭感兴趣,是在第一次走访徐渭的故居之后。那“几间东倒西歪屋”,大小、形制让我倍感亲切。之后每路过绍兴,就惦记着去大乘巷的青藤书屋坐坐。
比起三味书屋,这里几乎没有游客。院子里有个池子,通着城里的活水,旁边曾有过一棵古青藤,徐渭的号就由此而得。这棵藤是嘉靖九年(1531 年)徐渭 10 岁时种的,也是他家道中落的那年。
徐渭 70 岁的时候,曾说过“我死而这棵藤会不朽”的话。只是在遭过雷劈,遇过人祸,最后也没有“不朽”。1980 年重修青藤书屋时,补栽的是一棵紫藤。
徐渭当年栽的是一棵野藤。现藏故宫博物院的徐渭名作《墨葡萄图》上,有他的自题:“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这诗浑似一段自拍录像:徐渭站在野藤和书斋前,感叹自己和作品的命运。他不止一次在画上题过这首诗。尽管徐渭生前,有当时的要员识他之才,照阮元说法是“可以无憾”,可命运还是太作弄人,他的字画也并不受时人赏识。
直到他去世后,主张性灵的袁宏道,某夜被他的遗作激动得不能自持,彻底成了个徐粉,称他是“八法散圣字林侠客”。
徐渭的生平和画家梵高一样,疯狂而又凄惨,只是他活的更长,还数度求死不得。
关于他的民间故事,比他书画流传广的多,有几百则,多表现他如何机智聪慧,有点像阿凡提和一休的综合体。故事也大多被演绎成俚俗趣味,这应了他的一副对联:世上假形骸任人捏塑,本来真面目由我主张。
甲申之变时,47 岁的陈老莲,曾在青藤书屋隐居作画。想必在那动荡之日,常对酒青藤、枯坐天池吧。
之后来过的黄宗羲,曾在《青藤歌》里,述说那棵青藤带给他的深刻印象:“余尝山行入深谷,如此青藤亦累累。此藤苟不遇文长,篱落粪土谁人视。斯世乃忍弃文长,文长不忍一藤弃。” 在黄宗羲的理解里,徐渭艺术生动的气质,实和那棵青藤的野性相契。
徐渭手植的青藤,要是 400 多年后的今天还在,会是个什么样呢?
有个很好的标本可以参照。苏州拙政园里有一棵古藤,是文征明比徐渭稍早时栽的,至今尚存。它被保护在一个小院里,已经占满了整个院子,憋屈的只能在院子里转圈。看得人也不算太多,我看过它开花,是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