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湘西】狮子口

文摘 2024-05-12 09:00 湖南

前言

湘西是一本书、一副画、一首歌，一个梦，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化、展示着神奇的山水风光、演绎着浓郁的民族风情、孕育着缤纷的时代憧憬，我们带你游逛如画如书如歌如梦的神秘湘西，山清水秀的湘西，热情好客的湘西！“汇聚社会资源、助力乡村振兴、丰富我们的精神生活”。《湘西今天》公众平台“醉梦湘西”、“今天有约”、“品味湘西”、“艺苑星空”、“特别策划”等栏目向各界有识之士邀稿，所有稿件接受（微信公众平台）原创。

狮子口

文/向卫华 图/龙华平

有时候，一个人走在山路上，有风景陪伴，一路都不会感到孤独。

——题记

我这人不爱外出旅游，理由有三：一是口袋里没有钱，没有钱还外出旅游什么；二是认为旅游不过是“上车睡觉，下车撒尿，到点拍照”，累得要死，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到处蹿脚藤骨”；至于第三个理由嘛，说起来就有点罗嗦了，外出旅游，游来游去，所获得的快感，也不过是如同在县城周围的山里行走和呼吸，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一些地方尽管好，可是去的人一多，就不怎么好了；尤其是景点一经努力改造，就更不怎么好了，还真的不如在县城四周的山里走走，省钱、省时、省力，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就是“远跑不如近爬”。

我虽不爱旅游，但爱爬山，也就是前面说的在县城四周的山里行走和呼吸。平时，我最爱爬的山当然要算狮子口了，有时一天竟达到了三次，这是因为家住太阳城，而太阳城又刚好在狮子口山脚下的缘故。

端午节的那天，我又去爬狮子口。

上山的小路是水泥路，是三年前的冬天铺的，弯弯曲曲的穿行在青青如画的茶园里。这上山的小路我不知走过多少次，连路边的草木都熟悉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听见我来了，原先密密麻麻勾肩搭背地挤满了路，此时也让开了道，退到一边去了。有鸟鸣声不时从树林里飘出来，接着几只小鸟从这片数树林里，扑腾腾地飞到那片树林里，在空中画出穿梭往来的弧线，传递往来穿梭的婉转。这几年生态好了，鸟也多了起来。我一直将鸟当成我的朋友，有的鸟和我混熟了，蹲在路边的树枝上和我对话。鸟鸣使我的心情更加清澈如春天的溪水，有一次，一只鸟飞进我的屋里，我便打开所有的窗户，好让鸟寻找到来时的路。每次看见那些熟悉的鸟，心里都会悄然一动，人和万物都应和谐相处。

我一边爬山一边回头看太阳城。原来这里叫竹溪湾，是一个深数十米、宽近百米的大溪谷，溪口是一坝坝稻田，溪谷两边是乱坟山岗，常有孤魂野鬼出没。据说当年修建枝柳铁路时，货车司机夜间拉货时经常碰见鬼。有一次，有个司机夜间送材料，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背对着汽车，站在路中央，梳着长长的黑发；司机以为是搭便车的，就停下来，打开车门，女人却不见了；司机上车后，女人又出现了；如此反复几次，司机才醒悟过来遇到女鬼了，于是加大油门开了过去，第二天天明后，返回时路过这里，只见路中央死了一只狐狸。2004年，这里成了古丈县城继“红星小区”后第二个开发区，并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太阳城，意思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一个充满希望的崭新的“城市”。山脚下，一栋栋高楼林立，一条条公路纵横，夜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蓝庭国际”“电力大楼”“国税大楼”……欲与天公试比高。“三道河大桥”今年“国庆”通车后，这里将和三道河、龟溪坪、青云山连成一片，居住人口达到3万人，成为一个闹市区。

有人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所以才要外出旅游，寻找梦中的风景。其实熟悉的地方也有风景，只不过没有留心罢了，处处留心皆风景啊！在茶园里穿行，丝丝缕缕的茶叶清香随风飘散，浸肺润腑，心旷神怡，连骨髓里的每一个缝隙都盈满了茶香。眼前的茶园便是一道风景，这里全是梯级茶园，堪称古丈茶园奇观。茶园的保坎全是用石头一块挨一块、一块重一块砌起来的，一道道如长城一样，一梯接一梯、一梯连一梯向山顶爬去，望上去像琴的键盘，令人心醉；爬到山顶后，又如一道道绿色的溪流从山顶漫下来，向四处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湖泊。这片茶园建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时，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当时古丈县革委会举全县之力，集中3000多劳力，花了整整三个冬天建成的。那个“战天斗地”的年代离我不远也不近，眼前仿佛有猎猎红旗在招展，空气里仿佛飘荡着当年劳动人民的汗香味。每次我在里漫步时，都听到了每一道岩墙、每一块茶园和每一株茶树的述说，这述说里更多的是当年的豪情万丈。此时，站在这里，静听风中茶园和岁月的回声，心怎么不会激动呢，情怎么不会激荡呢？茶叶是古丈的支柱产业，根据规划，这里将成为古丈万亩生态观光旅游茶园的核心景区，只不过现在还青涩着，有点含苞少女待放的意思，不过要不了多久，少女就会变成丰满的少妇。

这里是茶叶的大观园，每块茶园、每株茶树都可以向人讲述一个故事。我来到一株古茶树边，这株古茶树有2米多高，枝叶蓬散，在阳光下正冒出嫩芽吐出新叶，绿绿的，明亮如用竹溪的山泉冲泡的狮子口毛尖，吸山谷之灵气，纳万物之精华，站在这里已经有1000多年了。五代时期后晋天福四年(939年)，溪州之战后，一位伤残的老兵退役返乡，从溪州城带来了一批茶苗，种植在当时古丈县城四周的山坡上，从那时始，古丈茶叶兴起，终成茶乡，一个小小的、不到14万人口的小县，居然栽种了15万亩的茶叶，这株古茶树就是当年种的第一批茶树，可谓劳苦功高啊！1955年的清明节，古丈人民寄给毛主席的“古丈毛尖”茶，就是从这株老茶树及四周茶园采摘的，毛主席尝后连道三声“好茶！”于是也就有了《挑担茶叶上北京》这首经典歌曲的传唱。在古丈，像这样古老的茶树，已经是稀有之物了，可以说这里每一株茶树都是它的子孙。世间一切事物凡坚守到最后的，就成了“文物”，有了这株文物，就像岁月的证人证言一样，逝者不再如斯，古丈2000多年的茶文化历史也就有了清晰的可触可摸的温度和厚度了。

这里还是古丈名茶产地之一。我翻阅了古丈那些泛黄的有关茶的史料，同时还走访民间茶人，狮子口所产之茶“狮口银芽”与牛角山、金华山、青云山所产之茶“牛角碧峰”“金华翠峰”“ 青云银峰”，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是“古丈毛尖”茶的四大支柱。《古丈名茶》一书是这样介绍的：狮口银芽“具有银毫闪光特点，外形紧结圆直，峰苗秀丽，银光隐翠，全身白毫，入杯冲泡徐徐展开，叶芽成朵，或悬或沉，叶影水光，赏心悦目。内质清香馥郁，汤色黄绿明亮，饮味甘爽，叶底嫩匀”。这不得不让我对狮子口刮目相看。

一路茶香萦绕，来到了一个小村寨。说是小村寨，其实只有6户人家。古色古香的吊脚楼如山中隐士一般，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杂乱而随意地掩映在郁郁绿意之中，显得祥和而安静。看似有点破败的院子，却盘旋着一股精神气，一个个院子用竹篱围着，竹篱边栽满了丝瓜、苦瓜、南瓜、冬瓜……好像互相有约似的，各家所栽的瓜都不相同，你家栽丝瓜，我家就栽南瓜，绝不相同。青藤绿蔓爬满了篱笆，开着大大小小的金色的花儿，藤蔓上挂着青青的瓜儿。篱笆外的房前屋后栽着桃子、李子、梨子、柑子、枇杷等果木，若是春天，这里是一片花海。每年枇杷和桃李熟了时，我路过这里都要摘些吃，农人见了也不会责骂，对于自产货，农人是“准吃不准拿”的，今年雨水多，没有得吃，难免有点遗憾。不过一想起这些，一股酸水就在胸间涌动起来，刺激着我的味蕾。寨口，一棵茂盛的大枫香树下，是一口约有20立方米的大水池，山泉水在水池里叮咚的响，仿佛飘出的古筝声在我耳边萦绕。树下有一个长石条，供过路人休息用。我经过寨子时，一条大黄狗跑了出来，刚要扬起头狂吠，见是我这个老熟人，也就低下了头，摇了摇尾巴，然后打转缓步进了院子。

爬山，是一种悠闲，是对自己的放松，给自己带来好的心情。不时有汽笛声和火车鸣叫声从山脚的S229公路和焦柳铁路传来，使人感觉仿佛又身处闹市，可是又闻不见嘈杂声，嗅不到汽油味。耳朵里听到的却是鸟鸣、风鸣，眼前看到的除了满山的绿色，还有飞鸟、蓝天、白云……这就是在近处“旅游”的好处，到处都是熟悉的地方，到处又都是陌生的东西，吸引着人，诱惑着人，挑逗着人。闲来能做些什么？那就去四周的山里走走和呼吸。我走过村寨，继续沿着铺在青青如画的茶园里的水泥路，向狮子口山顶爬去。穿过了茶园，便是一片枞树林，想起往年秋天在这里捡枞菌时的情景，不由地找来一根木棍在树林刨起来，刨了一阵，才想起现在离秋天还远得很，不觉得感到好笑。不过，在枞树林里发现了八月瓜、羊桃子挂在青藤上，就想，到时一定要捷足先登，否则这些山珍美味就成了别人的口福。

终于爬到了山顶，山风是大自然夏天的调温器，徐徐清风吹散我的热气，让人心情舒畅。这里原是电视塔，此后成了登山者休息的地方，也是观看整个县城景致最佳位置。站在山顶上，太阳城早已退到了视野的幕后，整个县城又从幕后走了出来，一目了然。在县城里行走时总认为它小，此时站在山顶俯瞰它，才觉得它并不小，很多人都有同感。县城分两路沿着古阳河从白蜡池向树栖柯方向浩浩荡荡走去，一路从老塘坊出发、穿背岩山、过老县城、经凉水井、绕三道河，一路从红星小区出发，穿南山隧道、过柑子坪、经太阳城，然后两路队伍在大岩板胜利会师。不知弯拐成N个“S”形的古阳河穿城而过，滋润着两岸的万物。若是夜间站在山顶，山城万家灯火，不知者还以为到了北京、上海、广州等特大城市。县城的变化虽不能说日新月异，但年年都会添上几分新色。山顶四周，近处，常绿灌木丛，如伞盖、象屏风；远处，是连绵不断的茫茫大山，如一列列火车从远方呼啸开来，又向远方呼啸开去，不知道哪里是起点站，哪里是终点站。没有起点站和终点站的火车，却拖来了它的臣民，散落在四周崇山峻岭间的茅坡、竹坪、南山、竹溪、坝塘、大龙、龙吉等村寨，如一枚枚奖章别再古丈的胸部上。

有了参照物，有的东西就越看越像，就像双胞胎，连做娘的都区分不清，狮子口就是如此。从县城看狮子口，整个山形确实像极了狮子的口。山顶像狮子头，顶上的树木就是头上的毛发；两边山的走向像狮子身；山中间窝进去了，就像狮子张开的大口；整个山就像半站半趴、半起半卧着的狮子。狮子口在古丈算是一座名山。狮子口又叫牯牛岩、伏牛岩，《古丈县志》上有记载：“1906年（光绪32年）11月，伏牛岩煤矿初开；夜，民人往见火光突起，近之则无，挖煤未出；次年3月，挖煤不得而得锑矿，末几层得金矿，其苗甚旺，有成粒之金。”狮子口流传着这样一个神奇的传说：据说，在很久前，这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天然洞府，宽一百八十尺，高十八尺，深八百八十尺，形成了“狮吼南天，气吞万象”之势；此洞乃女娲氏所辟，昔禹帝南巡治水时，曾择此洞为天然行宫；有一年夏天，古阳河发齐天大水，一片汪洋，半个月都没有消，于是狮子口一带附近村民全部吃住在洞府里；至今还有人在洞里寻到一些吃住用具。

下山时，再次遇到上山时一路上熟悉的风景，又一次放飞了我的思绪。和古丈县城四周的二龙庵、背岩山、青云山、夯岔佬、五十庄等山相比，狮子口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是大同小异，然而正是这“小异”中体现了狮子口的特色。此山不是彼山，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同样，世界上也没有两座完成相同的山。

从上山到下山，前后2个多小时，既锻炼了身体，又欣赏了风景。近处就有风景，又何必到远方看风景？近处就有旅游的地方，又何必到远方旅游呢？狮子口，我天天都要去“旅游”的。

作者简介

向卫华，男，土家族，1967年11月出生，现供职于湖南省古丈县委组织部。总纂第二轮《古丈县志》，编有《古丈县地名志》《古丈县革命老区发展史》《古丈县抗美援朝老兵口述史》，出版有《古丈史话》《古丈记忆》《古丈茶香满天涯》《记忆里的乡村》等书，著有《舌尖上的古丈》《脚尖上的古丈》《开在乡村的花朵》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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