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来新疆快二十年了,对于巴扎这个词我并不陌生。北疆的乌鲁木齐有个知名景点叫“国际大巴扎”,读书的那些年里也是常去的。然后就是在大学的英语课本里学到了“巴扎”这个词,记得是bazar,英文字母的拼写,汉语的音译。那些年乌鲁木齐的早市还很热闹,我也常去,却从没有把它同巴扎联系起来。后面到了南疆,到了兵团,周末时走到团场,走到连队,走上巴扎。才深切的感受到南疆巴扎的温度与烟火气。霎时间也觉得,在南疆即便是巴扎这个单纯的称谓,也比北疆来的温暖自然,来的朴实真切。
我所在的城区刚好有一处农贸市场,因其地处某团场辖区,所以每周日也是该团场的巴扎日。每逢周日,这里也给了一万多名学生走进人间烟火、直面连队众生的机会。
农贸市场很大很综合,只要是日常所需,只要是你想的到的,在那里几乎都可以买到。学生最喜欢的应该是“风味民俗小吃区”。馕坑肉、烤包子、肚包肉、石榴汁、哈密瓜……,各色美食应有尽有。那味道,那烟火气,那叫卖声,单是穿行往返其中便觉生活的无限真实与美好了。
而我最欢和重点逛的却是蔬果肉市区。那里有各种新鲜蔬菜、水果,现宰和待宰的鸡鸭牛羊。鲜红的牛羊肉挂在架子上,蜜蜂不停地在牛羊肉旁边飞转,有的也会停落在花一样颜色的肉上一小段时间。只是我不知道,肉上的蜜蜂最终的感受会是什么样子。新疆的牛羊肉,尤其南疆的牛羊肉,多天然放牧而成,所以其肉质更为鲜嫩,自带自然的清香,加上鲜艳的红色,难怪蜜蜂会被误导。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臆断和猜测罢了。
我不是一个贪小便宜和吝啬的人,却喜欢以自己的方式和微弱到几乎可以不计的力量去调节市场甚至整个人生天道的平衡。比如我喜欢去市场上买一个人家里自种的蔬菜或者他们家吃不完水果,并且从不问价格。我的潜意识里,他们的东西一定从品质上高出大超市的数倍许。既然我们买的是品质,是味道,更是温度,那为什么不把钱直接给到温暖朴实他们的手里。
昨天我们一家人同去巴扎,采购本周所需的蔬菜水果之类的用度。大大小小、红红绿绿,不知买了多少兜。回来时爱人让儿子计算所有物品的价格,儿子在那认真计算。苹果、梨、甘蔗、胡萝卜、菠菜、土豆、黄瓜、南瓜、西红柿、牛肉。如此多的东西,一共才花了不到一百四。光那一块牛肉就一公斤半多,花了七八十。剩下物品的价格可想而知。但品质确是超出大超市最高端的品质。当然对于很多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是不喜欢也不习惯逛这样巴扎日的农贸市场的。所以不知道我是心理上提前进入了老年,还是刻在骨子里的乡土情节,我喜欢在周日引身在农贸市场的巴扎里。听那些有些听不明白价格的少数民族朋友的夸张叫卖,看来来往往的绝大多数都素味平生的脸孔,心安然。然后满购所需,潇洒离去。
昨天市场上一个大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坐在一辆放倒车斗后挡板的电动三轮车上。前面摆放着一筐红枣、一筐南瓜和两筐梨。刚好有人询价,我也凑到了旁边。大哥说梨分大小,大的三块,小的两块。南瓜一块,红枣七块(当然我这里说的是公斤,新疆都是以公斤计量重量的)。一个大姐在那儿询问南瓜的价格,大哥随口答道“一块”。然后又补充说“我就是卖着玩儿,反正吃不完也是扔”。买东西的大姐说“你看这个都坏了”。卖东西的大哥随口补充到“这有不坏的”。一问一答,尽显人生百态。
南瓜是大哥家自己种的,价钱比超市便宜好多,加上我本就想买南瓜。于是随便挑了两个,大哥拿着往称上一扔,然后转头和我说“四块六,四块!”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一个乞丐和小丑。然后又选了一兜梨,大哥又是以同样的动作和语气称称和报价“三块五,三块!”一般做生意的,都知道电子秤的累加功能,不到最后,他不会和你说价格。而大哥的随意憨厚,我相信他真的是“卖着玩”(当然我给大哥付的是八块,大哥和我说谢谢)。他身高一米八余,穿一件迷彩棉上衣,说一口不标准但又听不出口音的普通话。我猜他一定是附近连队上的人。
兵团连队上的人确实有“卖着玩”的资本和情趣。他们虽然种地,但领工资。身份是职工,每人却有亩数多少不等的田地。他们往上两代多是留疆或援疆的老兵团人,热爱祖国无私奉献是他们的血脉和精神传承。我被大哥的朴实、豁达所感动。在人生的真诚和通透面前,我们竟是那样的自惭形秽。我常以“与肩挑贸易,勿占便宜。见穷苦乡邻,多加温恤”引导子女。可今天这位大哥的思维通透和情怀豁达无不高出我很多倍。所以人呀,千万别觉得你怎么样,如何如何。生活处处有王者,不仅在商海股市,不仅在庙堂学府,更在烟火尘烟的巴扎。
希望每一个人都有时间逛一趟巴扎,放慢心思,放慢脚步,放慢社交,让心灵回归宁静,回归自然,回归纯朴。在田野里,在冥想间,在“烟火”中,在巴扎上。作者简介:李二辉,临河乡东镇上村人,现客居新疆。武学硕士,沧州市级武术非遗传承人,先后出版专著3部,发表论文30余篇,主持省部级课题2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