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淮景:神奇的旧居

文摘   文化   2024-11-20 17:30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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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  事

神奇的旧居

■ 孙淮景


旧居是一栋上世纪50年代的二层灰楼和一个大院,在庐江路和宿州路的丁字口上。我家在这里住了20年,这里的房屋草木,我闭着眼摸都不会错。小时候,我把这里的人分成两种,上班和不上班的。上班的是“大人”,不上班的是我这样的小孩和小孩的爷爷奶奶。但是一场搬迁,先是护士学校,它还在。后来是一栋医院大楼,18层,它消失的干干净净。
很伤感,伴我从小到大,披星戴月,而到它最后崩溃,被机械戳得体无完肤,没能见上一面。新大楼整个建在旧居之上,一抬头,压抑从头渗到脚。
一个新式的立体停车库,从前这里不是这样的,同停车毫无关系。有一棵很老的老榆树,一个池塘一片竹林和葡萄园,许多白杨和椿树,树上有许多叽喳不停的小鸟。
我的很多灵感和行动起源这些树和鸟。爬树找鸟窝,取鸟蛋。鸟蛋小巧玲珑,还有彩色的,很好玩,只是费尽心机也没孵出小鸟。后来做的事更烈,从树上取柴火。那时家用煤炉烧煤球,封不住火,一日三餐要起三次炉子,起炉子要柴火。父亲买回一捆捆杂木,用斧子劈成小木片引火用。有一次我一脚踩下一段朽枝,朽枝翻筋斗坠下,一着地碎成一截截,引火正好。当正事了,树能攀则上,手掰脚蹬,每次都弄下一大堆。枯枝没个完,弄掉一茬又冒出一茬。我家不买柴火了,也不劈柴了。
爬树是一种本事,有讲究的。爬树不能看天,看天眼花;也不要看地,看地头晕,心思集中,像猴那样手脚并用就稳了。父母一直以为柴是拾来的,根本不知道是我从树上弄下来的,那时的孩子好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院没穷人,但担水劈柴的事能做。可惜当年赚足风头的本事失传了,现在的孩子哪会去爬树。
大院最神奇的树是老榆树。没谁说清它活了多久,枝叶浓密,全身青苔,树皮裂成一块块的,几个人手牵手才能围拢它,树梢比四层楼楼顶还高出许多,许多鸟在它身上繁衍栖息。但是,它的秘密在下面,根部四周的地下,数不清的土知了在地洞中蠕动。土知了是我们的叫法,就是蝉的幼虫。
土知了在地洞待到一定时候,要破洞上树蜕变成蝉。这有钟点,夏天的晚上,逮到它只能是傍晚的片刻。破洞前的土知了会在洞穴顶凿一个很小的眼,那时夜幕即将来临,找到它眼要尖。地面上有很多小眼,用树枝轻轻挑起一片薄土,下面是硬土,没戏。有时是不规则的洞,那是长许多腿的爬虫甚至蜈蚣洞,它们动静大,一定夺路而出。但当出现一个拇指粗细黑咕隆冬的洞,十有八九是了。土知了会装佯不动,用细树枝一插,它马上用前爪抓住,就势一拔出来了。一对爪子张牙舞爪,没有翅膀,更不会“知了知了”地叫。当然是吃了它,浸盐水,油锅炸,香喷喷地进嘴。
大院“大人”多行伍出身,男孩则爱强身健体。七手八脚弄来哑铃和板车轱辘,手腕翻转哑铃,或者做扩胸。躺在条椅上挺举车轱辘,边上站数数的,不一会三角肌胸肌鼓囊起来。这个地方很多事会言教身传的。有一天,我举重气喘絮絮,有位“大人”先不声不响看,后来说话了:有猛劲,缺耐力,早起跑步。我知道他武工队出身,天天早起跑步,和太阳天天东升一样。
我开始了。天色朦胧,包河军营的起床号一吹,北京时间早晨6点,我跑出大院,上环城路,沿包河从南岸跑到北岸,好几里路。从秋高气爽到来年阳春,从不间断。在跑步中,我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风,风是贴身伙伴,它像影子一样同行,我随心所欲地穿梭,路人缩头缩脑,我腾越驰骋。跑完用冷毛巾除汗,全身清爽舒畅,没有冷的感觉。后来我一直晨跑,哪一年不跑那一年过不好,感冒会接二连三地找麻烦。
一阵嘻笑,石经小路上几位白衣护士擦肩而过。迷幻迷茫,究竟是女孩还是小鸟,到底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很清楚这里有过一道围墙,有盖了一半的宿舍楼,我们称“破大楼”。
大院大门有两根方柱,逢年过节搭成门楼,往东是医院,医院和大院隔一条路,路与大院墙头平行,尽头是环城路,我中学上学必须走这条路。那时不着调,走路不走大门,从“破大楼”上围墙,走墙头。墙头窄,巴掌宽,我走得四平八稳。小少年背着书包走墙头,行人来来往往,我走我的,好玩才走,而且走得快。走墙头不能慢,慢就不稳了。
环城路是我的地盘。有块长满杂草和树木的坡地,安宁幽静,我和一位叫做“驹子”的伙伴常来玩,他头发浓密,人憨厚没脾气。有一阵,他父亲被贴了许多大字报,他害怕,我对他说我跟你玩。我们用手勾住树枝做仰体向上,找蟋蟀和榨树叶,累了躺在草地上看天。我俩讲好不跟其他人说这个地方。后来他家搬了,我不去那里了,一个人没劲。从那至今,我再也没有见到“驹子”。
旧居毗邻医院,我们这些孩子对玩只要嗅着味,不会放过,医院也不列外。医院有药材库,长长的铁丝网圈着,几条狼狗看护。狼狗凶,只要人走近,它马上吼着冲过来。男孩们行动了,成立“打狗队”,三道杠的少先队大队旗手领头,下午放学后去,用小石块和树枝不断地掷击狼狗,或者沿着铁丝网来回奔跑。狼狗恼怒地咆哮着,不断地跃起想越出铁丝网攻击我们。
这件事,当时被十来岁的我写日记记下,四五十岁时翻出来再写出来,没这日记,我们的人生依然人生,但它入不了经传,文明与它无缘。后来,我们这茬只要聚在一起,打狗总是话题,你一句我一句,超越日记成传奇了。其实,说打狗是忽悠,中间隔着一道铁丝网,我们从来没有打到过狗,也没有被狗咬过,更没有打过除此以外其它地方的狗。
旧居,我的生息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长大了,带着它的烙印和灵感走了。许多年后回过来想,旧居很神奇,老榆树、土知了、柴火、晨跑,哪一样都可以激起一种创造,带出一种生活。现在它没有了,被后起的生态截了,变成医院大楼,但留给我的念想仍在。地理会变,人更会,只有历史无法变。

孙淮景,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企业高级职称,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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