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连江水
2024.11.5
“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应届生不容易啊!”跨进77级地理系教室大门的那一刻,邱宏烈暗自说道。他的同班同学除了曾经当过老师的,还有不少是行业的“精英”,还有一些是带薪来深造的。当然,这是当时“老三届”班级的共性。
人贵有自知之明。邱宏烈知道,自己来自小县城,底子薄,身边有很多像连心达一样可当他师长的同学。
“他们很多是为圆大学梦来的,而我是为寻找出路来的。”这位从边远小城来到省城大学的小伙子自我激励道。当然,不妨说,这是自我丢弃“天之骄子”光鲜外衣后产生的深度危机感。难能可贵的是,这种危机感伴随着他四年的学习生涯,像风雨中鼓动的翅膀一般,使他永不疲倦,永远飞扬。
与其他“老同学”比较而言,邱宏烈虽说积淀有所欠缺,但也恰是这种欠缺,让后期可塑空间变得更大。换句话说,他这样的“新同学”,心思比较单纯,精力比较充沛,一旦把心思与精力放在学习上,后发的优势比“老同学”来得更为明显。
“那四年里,我们是真学到东西了。那时候老师们很重视教书育人,可以说,你现在很难找到当时那样的气氛。”除了自身发力,邱宏烈这样的“新同学”到现在还特别感激福建师范大学这一沃土。当时,课堂的教学研讨气氛也很浓,上课时,有些“老同学”会大胆提问题,然后一起激烈地讨论,真正做到了“教学相长”。
“此外,当时校园的各项规章制度也很严苛,可以说是一座固若金汤的象牙塔,学生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像今天的校园,要时刻抵制来自社会、网络等方面的侵扰。”邱宏烈回忆说。晚上10点宿舍熄灯了,他就得跑到教室去继续读书。回来的时候,宿舍里的很多人都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开门,蹑手蹑脚地,还是会有人醒过来。扰人清梦总是不好的,当然也就要受批评了。“书还得好好读,批评还得好好接受。”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特殊的时光,他会心地笑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四年夜以继日的磨砺与努力,邱宏烈从当年稚气未脱的新同学变成了帅气稳重、学业优异的“老同学”了。1982年初夏,临近毕业的时候,他并未像多数毕业生一样——离家日近,有一种如卸重负、归心似箭之感。
这个从山城走出的少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借由知识的大门见识了广阔的天地,心中装下的梦想已不仅仅是一所大学所能容纳的。留校或者到研究所工作的愿望早早就烙在他的心上,而且伴随着毕业的来临变得更为迫切。
他们班里有五个留校名额。当时他的老师、20世纪30 年代留美归来的林观得教授拍着胸脯,向校领导举荐他们:“我之所以选择他们,是因为我要为学校、为我们国家培养未来的教授。”后来,通过学校对学业综合成绩与应届生后发优势等诸多方面的考评,他们五人如愿以偿地留校当上助教。
在留校当助教的两年日子里,邱宏烈积极参与林教授的科研课题研究,林教授对这个勤恳上进的小伙子更是疼爱有加。无形中,林教授过硬的英语水平,也让他一辈子受益。
记得有一次,外国专家到厦门海洋三所考察交流,林教授带着他们几个助教参加。其中有一场讲座,场面很是隆重,听众有海洋三所的研究员、海军军官等。为了保证翻译的准确性,林教授推荐了邱宏烈。凭着长期跟林教授学习英语打下的坚实基础,他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从此,这个从小山城走出来的小伙子变得更加自信了。
“做好准备的话,你就能抓住出现在你面前的机会;如果没准备好,机会来了你也抓不住。”邱宏烈多次说过这句话。1983年春,学校有一个去美国进修的名额,并可获得教育部访问学者奖学金。他一直是一个不满足于现状的人,用他的话说:“那时还年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有继续深造,才有更大的机会。”他用朴实的话语、踏实的作风,一如既往做着力争上游的事。当时,学校很少招研究生,没有身在国外的亲戚几乎就没有出国机会,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竞争是激烈的,十几个系,每个系挑选出几名助教参加英语集训,经过半年的突击学习,再考试定胜负——这一年学校只有一名优胜者可得到进修机会。因他在厦门海洋三所的优异表现,地理系理所当然地选派他去参加这次集训选拔。
地理系没有选错人,半年的集训结束后,邱宏烈从三十多名助教中杀出重围,成为福建师范大学这一年获得出国进修机会的幸运儿。
“运气吧,当然,也要感谢林观得教授的悉心指导。”对于自己的胜出,邱宏烈谦虚地说道。林观得教授在美国留过学,常常会让他们接触一些科研项目,阅读一些标准的英语论文,有时还会亲自推荐外语科研读物,甚至为他们修改论文语法。与其他的助教相比,他们的优势很明显。
1984年,邱宏烈如愿获得教育部访问学者奖学金,只身远渡重洋,到美国康奈尔大学地球科学系进修深造。
一个外国人想要在美利坚合众国很好地生存下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陌生环境的压力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克服的,有些只能留给时间去化解。在康奈尔大学进修将近一年时,即1985 年,邱宏烈认为以自己现有的学历并不能在美国很好地立足,于是向学校申请去改念研究生并得到批准。当时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提供奖学金,从生活成本等方面考量,他选择去该大学的地理与人类学系攻读学位,而且还狠心地选择直读博士。因为跳过硕士,在往后的9年里,他比一般的研究生需要攻读获得更多的学分。在这漫长的奔跑的路上,计算机制图、计算机数据库、图像处理、遥感技术等枯燥课程填满了他的日常,比别人多付出多少心血,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想着退路,只有一如既往地埋头苦干。”这是多年的艰苦生活教会他的道理。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与行动力,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邱宏烈的海外履历如下:1984年,被选送到美国康乃尔大学地球科学系进修深造;1985年至1994 年,就读于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地理与人类学系;1993年,受聘于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工程学院的遥感与图像处理实验室,任助理研究员;1994年,毕业于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地理与人类学系并获得博士学位;1996年至今,受聘于美国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地理与城市研究系。其中,2002年至2007年,任副教授;2007年至2008年,任加州州立大学总校国际项目中国留学中心驻华主任;2008年开始,任终身教授。一路走来,不论生活上还是科研上,他都无畏困难,勇往直前,永不懈怠,献身科学。
有了这种卓越的精神与毅力,取得丰硕的科研成果也就顺理成章。邱宏烈在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先后和同领域的专家教授联合申请并完成了美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NASA、州和地方政府的多项科研课题,同时在Remote Sensing of the Environment、Photogrammetric Engineering & Remote Sensing 等国际权威刊物发表了多篇论文,为人类地理学科做出精彩的贡献。
谈起这些科研项目,邱宏烈对“罗布泊的演化”这一课题记忆犹新。我们知道,罗布泊号称“死亡之海”,其西北侧有楼兰古城,即古诗里所说的“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楼兰,为古代著名的“丝绸之路”咽喉,现在极度干旱缺水,白天温度很高、极容易迷路,很早的时候就是人类生活的“禁区”。
2002年,邱宏烈与新疆农业大学的科考队一起,对罗布泊地区的地表形态进行科学考察。他带着微笑说起了一件事:第一次进入罗布泊的时候,有个新疆的队员新婚不久,他的妻子听说丈夫要进入罗布泊,忧心忡忡,临行前送别时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因为在当地,罗布泊就是生命禁区啊。
科学上的成就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每次进入罗布泊,都要有漫长的准备时间。当时,罗布泊还没通公路,他们一行是开着三辆进口越野车进去的;干旱缺水,多备点水省着用,问题可以解决;迷路这个问题,对于地理专业的人,问题会小一些;最可怕的是极度高温和干燥,很多人从罗布泊出来后,经常会出现鼻孔出血、嘴唇干裂的现象。但因为对科学真理的执着,这些困难并没有吓退他们。
罗布泊面积近3000平方公里,仅纵向就达100多公里,在这个辽阔无边的大漠,邱宏烈三进三出,前前后后耗时达七年之久。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得到很多珍贵的一手科研数据,其成果先后在《科学通报》等国内权威刊物发表。例如,他依据对“罗布泊消长的遥感与土壤记录”的解译成果,认为罗布泊在1961年前就已经干涸;罗布泊“耳心”附近1973 年曾短暂进水和维持,而1953年新疆大洪水并没有越过高沙坝的界线。他质疑上游过度用水导致干涸的说法,认为相对于近期的人类活动,罗布泊干涸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人类的生产活动并不是整个罗布泊干涸的主因。这些观点得到业界不少人的认可,也为后续研究罗布泊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罗布泊科考只是邱宏烈致力于地理科学研究的一个普通的例子,学一行爱一行,奉献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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